马(第7/8页)

走了长长一段路之后,武妹又问她:

“你看见河了吗?那边亮闪闪的?”

“没有啊,哪里亮闪闪的?”

武妹不回答她,继续闷头走。菊花心里很生气。

真是没有河。无论菊花怎么用力看也没看到。月亮这么亮晃晃的,难道她还会分不清哪是水哪是地?她在心里猜测,要是看见河,也就会看见华南虎,要是看见老虎,也就会看见马群……想到这里,她又清晰地记起来了——她的确来过这里!母亲拖着她飞跑,她把鞋都跑掉了一只,边跑边哭。那一次,是不是有老虎在追她们?

“人人都想同它们正面相遇,那些马也想。”武妹回过头来说。

“我明白,我明白!”菊花立即回应。

武妹突然跑起来了,辫子也飞扬起来。菊花哪里跑得过她,她没跑多远就被石头绊倒在地了。等到她挣扎着站起来时,武妹已跑得没踪影了。菊花心里空虚得想哭,可她一抬眼居然看到了舅舅的家。多么奇怪啊,她俩一块走了那么远,怎么又绕回来了?

旁边那栋房子的邻居看见了菊花,高声对她说道:

“廖文家的妹妹,你怎么一个人站在黑地里?我们这里不安全,是老虎出没的地方。他们都走了吗?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该死!”

那邻居也怪,喊完这些话就进屋去了,将门关得嘭的一响。菊花看见他将家里的灯也熄了。

还好,舅舅家的门是虚掩着的,灯也开着,好像有人进来过。屋里满地南瓜子壳,是不是廖十进来过?菊花看看五屉柜上的闹钟,已是深夜一点了。

她在武妹的床上坐下,回想来马家庄后发生的这些事,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升起。她冲到门那里,将门闩死,这才又回到床上,吐出一口气。母亲为什么要说这里很富裕?难道她多年没回老家,还不知道老家已经变成这种穷山恶水之地了?还是她说的“富裕”是指的别的事?不过马群肯定是有的,她不是到过养马场,闻到马的气息了吗?

屋后突然发出巨响,菊花惊跳起来。好像是什么人在炸山,这附近有山吗?也可能是他们在用那小钢炮似的猎枪打华南虎?菊花从后窗那里向外看,她看见了火把。天哪,那么多火把!火把一直延伸到远方,他们是针对老虎来的吗?有人在这附近喊:“桂爷爷!桂爷爷!”

菊花想去将门打开,可是门被武妹一脚踹开了。她冲进来大哭。

“爹爹……爹爹赢了!爹爹赢了!”她边哭边说。

接着舅妈、舅公和廖十也进来了。菊花看见舅妈的脸更白了,像裹尸布一样。这一行人默默地到灶台那里去洗脸,洗手,洗脚。屋里的空气很凝重。

武妹一个人扑在床上哭,将脸埋在枕头里。

所有的人都上床了,武妹也停止了啜泣。舅妈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然后就熄了灯。菊花摸索着坐到武妹的床边,悄声问她:

“武妹,舅舅在哪里?”

“他骑着大黑马过河了。好像是他向老虎开枪了,又好像是那虎掉转头来袭击了大黑马。隔得远,我没看清。不过我听到他吹起了哨子。那些亡命逃犯打了胜仗就要吹哨子。”

“谁是亡命逃犯?”菊花紧张得发抖了。

“比如像桂爷爷就是。老虎咬过他几次都没咬死。”

“啊?!”

“菊花,你去门外看看,我听见有东西过来了。它不会伤害外地人。”

菊花将门开一条缝,看见了皎洁的月光中的那匹黑马。它多么美!多么精神!它一动不动地靠着那块巨石,难道它已经死了?菊花倒抽一口凉气。武妹在小声唤她。

菊花害怕地回到床边。

“大黑马死了吗?”

“是啊。”武妹喘着气说,“它不是老虎咬死的,它的心脏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