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第2/5页)

脚下的地板在倾斜,我滑倒了,而且一直在滑下去。我滑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就是青莲刚才说的“出意外”吗?我的天,我一定快到地狱了吧。啊,停下来了!我站起来,现在可以自由走动了。但我还是不敢乱走,因为心里害怕。

“小鬼,你是来玩游戏的吗?”老男人的声音。

这个人大概是青莲的舅舅。既然舅舅也在这里,那么这里该不是地狱。

“不是。我是来,我是来……”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里还有更好玩的。你看得见我吗?”

“我看不见您。”

“用力看。”

“啊,好像有个影子。您在我右边吗?”

“我在你左边。”

“那我弄错了。我看不见您,老爷爷。您是舅舅吗?”

他没有回答。他不再出声了,也许他已经走了。

他问我是不是来玩游戏的。或许来这里的人都是来玩游戏的?我细细一想,竟然流冷汗了。多么可怕的游戏啊。我就地坐下来,回忆我同青莲之间多年的友谊。

她同守寡的母亲住在五楼,我们家在一楼。我在心里头将她比作郁金香。既不是玫瑰也不是水仙,她就是郁金香。我自己嘛,是最普通的黄菊花。青莲并不承认她是我的密友。她喜欢独来独往,她有时叫我“小菊花”,表示对我的轻视。不过我很喜欢她这样叫我,我觉得有种亲昵的味道,虽然我只比她小一岁。

她并不常常和我玩。我们在一起时总是玩一种最简单的叫“抽百分”的扑克游戏。当我问她在家里玩些什么时,她就干巴巴地回答:“要干活,没有时间玩。”她从不邀我上她家,我听人说,她和母亲为一个工艺美术品公司绣花。有一天,我在路上遇见她,我强行揭开她手中的竹篮上盖的麻布,看见了那张令我倒抽一口凉气的绣片。她索性拿出来让我看个够。那是一幅双面绣,一面是深海的美景,一面是万丈瀑布。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抓着她举起绣片的手。她生气了,让绣片落在篮子里,打开了我的手。

当我问起她关于绣花的事时,她制止我问下去,满脸的阴云。她说我不懂这种事。我当然不懂。她和她母亲在绣房里究竟是一番什么样的情景?我一点都想不出来。青莲母亲的相貌有点像一只老猴子,她上楼下楼时总是蹑手蹑脚的。我碰见她,她就对我嘻嘻地笑,从来不和我说话。青莲和她妈妈所在的遥远的世界显然是我无法接近的。是不是因为这个,我才如此地崇拜她?

现在她将我带到了这个地方,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不是仍然像天地般遥远吗?这座“乌鸦山”,好多年里头我对它朝思暮想,我甚至设想过大楼的中间有一棵通天大树呢。结果却是我糊里糊涂就跌到了这个地牢里。这就是我追求的乐趣吗?

我在沮丧中又一次听到了青莲的呼唤。她离得更远了,她好像在天上叫我一样。

“菊花,你上了坡之后不要去采那些樱桃,那种事没个完……你要坚定你的信心啊……”

“青莲青莲!我完了!我去不了你指给我的地方!”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就像爆炸一样弹回来,把我的耳膜都要震破了。怎么会这样呢?我用力站起来,一边走一边张开两臂到处摸索。我摸到了一根柱子!我紧紧地抱着柱子,不知怎么激动万分。

“小家伙,你抱着我的腿干什么?你要自己努力!”老男人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这光溜溜的柱子竟会是一条腿!我的脸在发烧,我憎恨自己的无能。那么,这个人是个巨人。他到底是谁?

“我正好就是青莲的舅舅,我在这里看门。”

他在上面又说话了,他能猜透我的心思。啊,青莲的舅舅是巨人,她从来没向我透露过这一点!我有点放心了,我所在的地方不是地牢,只不过是青莲舅舅住的地下室。先前我们敲了很久的门他都不开,是考验我们吗?奇怪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