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西门驴痛失一卵 庞英雄光临大院(第3/6页)



“许宝,丑话跟你说在前头,”蓝脸道,“要是我的驴有个三长两短,咱们的事就没完没了。”

“除非你用砒霜拌料喂它,否则我保你驴命百岁!今天,最好不要让它下地干活,拉它回家,喂它点精料,饮它点盐水,两天就会收口。”

蓝脸口里不服,但还是遵从了许宝的建议,拉我回家。我的痛苦,略有缓解,但还很强烈,我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这个将吃我一卵的杂种,心里盘算着报仇的方式,但说心里话,经过这番风雷电闪般的变故,我对这个双腿罗圈、其貌不扬的小男人,平添了许多敬畏。人世间竟有这般怪物,以取卵子为职业,而且取得出神入化,其下手之狠、出手之准、动作之快,非亲历绝不敢相信也!啊噢~~啊噢~~我的那个卵啊,今晚你就会伴着烧酒进入许宝肠胃,明天就会进茅坑,我的卵、卵。

走到距他们几十步处,听到许宝在后边喊:

“蓝脸,知道方才那一手叫做什么名堂吗?”

“我日你祖宗,许宝!”蓝脸回头大骂。

众人的笑声传来,笑声中许宝大喊,得意洋洋的声嗓:

“好好听着,蓝脸,还有那头驴,也好好听着,方才那一手叫做‘叶底偷桃’!”

“许宝许宝,叶底偷桃!蓝脸蓝脸,丢人现眼……”那群出口成章的天才顽童,跟在我们后边也喊叫着,一直把我们送进西门家大院……

院子里人气渐旺,东西厢房里的五个孩子,穿戴着光鲜衣帽,在院子里合群蹦跳。蓝金龙和蓝宝凤已到了上学的年龄,但还没有上学。金龙神情忧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宝凤天真无邪,是个美人坯子。他们是西门闹留下的种子,与我西门驴没有直接关系,与我西门驴有直接关系的,是韩花花驴所下的那两个驴驹,只可惜,它们不满半岁,就跟着它们的娘死去。花花之死,是西门驴一大伤心事。花花是吃了有毒草料而死,两头驴驹,我亲生的孩子,是吃了花花的毒奶而死。驴产双驹,全屯喜庆;三驴同亡,百家心痛。韩石匠哭成个泪人儿,但肯定有个人在暗中笑,笑者就是下毒者。此事惊动了区里,专派了有经验的公安员柳长发前来破案,那人比较笨拙,只会把村里的人一拨拨叫到村公所,用那套似乎从留声机里播放出来的话语盘问,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后来莫言那厮在他的《黑驴记》中,把给韩家驴下毒的罪名扣在黄瞳头上,尽管他编造得严丝合缝,但小说家言,决不可信。

接下来我对你说,与我西门驴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那个蓝解放,也就是你,你知道他是你就行,为了方便我还是说他——他已经五岁有余,随着年龄的增长,脸上那块痣越来越蓝。这孩子相貌虽丑,但性格开朗,活泼好动,手脚不闲置,尤其是那张嘴,几乎一秒钟也不会闲着。他穿着与同母异父的兄弟蓝金龙同样的衣服,因为个头不及金龙高,衣服嫌大,下卷裤腿,上挽袖子,看上去有一股匪气。但我深知这是个心性善良的好孩子,但几乎不讨所有人喜欢,我猜想,大概与他的多言和脸上的蓝痣有关。

说完蓝解放,接下来说说黄家的两位千金:黄互助与黄合作。这两个女孩,穿着同样的花棉袄,扎着同样的蝴蝶结,生着同样白净的皮肤和同样妩媚的细长眼睛。黄、蓝两家,说亲不亲、说疏不疏的一种复杂关系,大人们在一起,总是别扭尴尬,迎春和秋香,毕竟都曾经是西门闹的枕边人,彼此既是冤家又是姐妹。现在分别嫁人,鬼使神差地又都住在各自住过的房子,但房子的主人换了,时代也换了。与大人的复杂关系相比,孩子们的关系清纯简单。蓝金龙性格阴沉,很难接近;蓝解放与黄家双娇处得极为亲密。那两个女孩子,一口一个解放哥哥地叫着,蓝解放本是个馋鬼,竟然能省出两块糖果,给她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