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第7/16页)

马翠兰同志二十二岁参加革命,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伏牛山剿匪斗争,镇反、土改等革命运动,一贯与群众同甘共苦,任劳任怨,从不计较个人的得失。搞政法工作后,办案清正廉洁,刚正不阿,不徇私情,虽然身体长年有病,但很少度过假日。一次审案时,因妇女病,鲜血流到脚上晕倒在地,手腕骨折后因没及时住院检查,错位固定,造成终生残疾,却从未要求过任何残疾福利待遇。

1946年南下工作团有一个同乡路过左权见了翠兰,事后反映说翠兰是地主。她戴上这个不相称的帽子渡河上伏牛山,出色地完成了剿匪反霸任务,直到1952年昔阳来信才平反说是中农错划。虽遭不白之冤,但翠兰从来也没有埋怨过党组织。1958年在邓县工作,拔钉子时被停职反省,有几个骨干分子,没经本人写了不符合事实的结论材料,但她理直气壮,拒不签字盖章。两年以后经过复审,事实证明翠兰没有断过一件冤假案。病危中看到了对她的正确评价,翠兰不禁失声痛哭,1964年在病中仍参加了四清运动,病中组织上减了她的工资,她泰然接受。临终前,翠兰虽不能写,但她用不清楚的语言,让丈夫文明代笔写了回忆录数篇。

马翠兰同志参加革命数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不愧为刚烈的巾帼英雄,优秀的共产党员。

痛惜其刚逢盛世,却因积劳成疾,溘然而逝,铸成千古憾事。而今国泰民安,万业皆兴,忆起巾帼累累业绩,常使活者热泪沾巾。痛惜之余,后人当继翠兰未竟之事业,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努力奋斗。

这是1944年发生的真实故事。母亲不但自觉情愿,而且冲破种种阻难,夜半破门,独行太行去奔她的理想之地。梁山好汉一百零八将,自愿上梁山的唯李逵一人,何况母亲是个年轻少妇!这件事是如此的巧合。那位把母亲当作奸细抓了、又和父亲联系使夫妇见面的同志,以后也调到邓县公安局,还有王汝成,也到了南阳。几十年后又重新聚合在一个新的阵地共同工作,也是一种颇有意味的温馨事。

按照命相学,舅舅是我命中第一个贵人,一见面他就救了我一命。母亲过河是1947年的严冬。但我想,也就是初人严冬吧。因为到了正月,整个黄河都会被冰封掉,冰层不厚时,行人也走不得,船也行不得。我的舅舅当时在武安工作,母亲可能觉得这是他入伍的好机会,就写信给他,把路途日程说了,嘱他“赶上部队,跟我过河”。

但舅舅接到信,计算时间,已来不及到母亲出发地会合,他毅然决定由武安人太行,插路直奔黄河,到那里寻找母亲,舅舅告诉我,那年他十五岁,事实上什么也不懂。因为当时南下部队很多,都要过河,部队征用的都是胶皮轮的大车,他也不问路,就顺着这种车印直向西南。

天气极冷,漫天下着鹅毛大雪,但舅舅参军的心情可说是焦急,昼夜不停地赶,居然有这样的巧合,他赶到黄河岸,母亲抱着我,正准备上船,眼睛看着大道,望眼欲穿地等着她的弟弟。正焦急张皇间,舅舅满身是雪从大道上跑向母亲,张着手呼喊:“姐姐!我赶上了!”接着姐弟两个在雪地里又跳,又笑,又哭。舅舅又问:“解放呢?”母亲忙打开重重包裹的棉大衣、被子、小褥子,一边笑着说:“解放,你看谁来了,你小舅!”话未说完,她愣住了,原来我被“包裹”得过紧,捂昏了过去,已经人事不知,脸色已经青了,呼吸也没有了。于是,随船的卫生员、母亲、舅舅一起对我施救,又掐人中,又施人工呼吸,二十分钟后,我哇地放声大哭,众人才放下心来。

姐弟二人悲喜交集,在太行山下,严冬的黄河中抱着我南渡。漫天的飞雪从天上,从太行的峡谷中疯狂地飘落直坠,或成团、或片片絮絮,亿万只白蝴蝶般投向苍茫混沌的河面。他们的心情自然很激动,因为他们认为前途非常光明远大,而从此可以不再理会笼罩在家庭上空那片驱赶不散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