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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手抓着面具,小心地盖到尸体脸上,仔细挪动它,让眼睛部位的空洞正好对准尸体玻璃般的眼睛,鼻子对着鼻子,嘴对着嘴。他无限小心地把手放到尸体的脖子后面,把它略微抬起,把面具的后脑勺也戴到尸体头上,把边缘扯扯好,一丝褶皱也没有留下。

声音急切而担忧地响了起来。

看起来怎样,维波?让我看看。

男人后退一步,迟疑地打量着他的努力结果。

“等一下,等一下。还缺样东西……”

男人走到床头的桌子前,打开抽屉,取出一把梳子和一面镜子。他飞快地跑回尸体边,像一个画家焦急地赶回杰作前补完最后几笔。

他梳了梳现在变得黑沉沉、没有光泽的头发,好像希望赋予它一点早已不复存在的生命。男人此刻既像是父亲,又像个母亲。他无条件地付出,动作里充满无限的温柔和关切,仿佛他有足够的生命和温暖要赋予他们俩,仿佛他血管里的血液和肺里的空气可以平均地分给他和这具毫无记忆地躺在水晶棺里的尸体。

他带着得意的表情,把镜子举到尸体面前。

“看!”

一阵震惊的沉默。吉米·亨德里克斯的吉他在《星条旗永不落》的战场里高亢地唱响着。音乐包容了所有战争的创伤,质问着人们为了毫无价值的欲望而死去的意义。

一串激动的泪水从男人脸上流下,淌到戴着面具的尸体脸上。它看起来宛如死者欢乐的泪水。

维波,我现在也很英俊了。我有一张和别人一样的脸了。

“是的,现在你的确非常英俊。比所有其他人都更英俊。”

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维波。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会怎样。从前……声音显得很激动。它饱含感激和懊悔。男人眼中也闪烁着同样的亲情和关切。你先是帮助我摆脱了疾病,现在你又给了我……你给了我这个,一张新的脸,一张好看的脸。我该怎样感谢你呢?

“你千万不要这样说,知道吗?绝对不要这样。我这样做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别人欠我们的,他们必须还回他们夺去的东西。我会尽一切努力,帮你补偿他们对你做的一切。我保证……”

几乎仿佛在强调这个允诺中的威胁似的,音乐突然增强了,转变为《紫雾》狂热的电子节奏,亨德里克斯疯狂地拨弄金属琴弦,宣泄着朝向自由和湮灭的狂想。

男人关上棺材盖,让它悄无声息地沿着橡皮密封圈滑下。他走到地板上的压缩机旁按下开关。机器嗡嗡运行,将空气从棺材中抽出。真空的压力使面具更紧地贴在死者脸上,在一侧挤出一个小小的折子,看起来仿佛尸体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男人走到床边,脱下身上的黑衣。他将衣服扔到铁床脚边的凳子上。他继续脱衣服,直到全身赤裸。他将结实的身体塞进毯子下,头枕在枕头上,保持着和尸体一样的姿势盯着天花板。

灯关上了。唯一亮着的是另一间房间里音响上的红绿小灯,看起来像墓地里的猫眼。

音乐结束了。在坟墓般的沉寂中,活着的人沉入和死者一样无梦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