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2/5页)

“要什么?”

“要装孙子啦!”

“是你跟秦汉吧?”娥说罢又走“远”。

萨开心地笑着。开心地笑,并且开心地点头称是。

“嘘——”丁一挑起一个手指,向她们晃晃。

接着,男人和女人各自回到家(红和蓝)中。两个垂头丧气的人,两个心事重重的人,两个孤孤单单的人都躺倒在床上瞪着眼睛想,想一会,想很久,自己都不知想到哪儿去了……

萨遵嘱把灯光调暗。

响起了男人的画外独白:“夜,为什么,还不来临?”

然后是女人的:“梦,为什么,还不来呢?”

这声音一遍遍重复,好像梦呓,或似天籁,渐渐含混不清。灯光随之熄灭。

现在真的像是在剧场里了:四周寂暗,鸦雀无声。过一会,瞳孔适应了,才看见近窗的地板上亮起两方清朗的月色,并有斑斑树影游移——“转朱阁,抵绮户,照无眠”,遂使得丁、娥辗转反侧,似徘徊于梦之边缘……

萨有些紧张了,猜不透将要发生什么。

萨坐在月光所不及的角落里,瑟瑟地甚至有些抖:“喂,你们等会儿行吗?我……我去趟卫生间。”

萨不敢动。屏息,侧耳,萨惟望自己没有违犯什么规则。

“要上厕所的观众请注意,要上厕所的观众请注意,”仿佛剧场里播放通知,寂静中响起丁一故作呆板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要上厕所您就尽管上厕所吧,不必请示导演。”

娥先笑起来。然后是丁一。萨半天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笑声使萨放松了些:“我去去就来。”

丁一的声音:“是的是的,没人以为您会一去不归。”

娥闭上眼睛。娥听出了那厮不同以往的兴奋。

萨回来时,丁一已站在蓝区边缘——男人正痴迷地窥望着红区中的女人,窥望她的独处、她的睡态,一如窥望她的梦境与心途……而那睡梦中的女人必也是心绪骚动,思欲翩跹,幻念纷然——因故娥被搅扰得不能安寝,一忽儿伸展,一忽儿蜷缩,一忽儿仰面长吁,一忽儿伏身短叹,以至于优雅全失,端庄尽去……以至于其情其态令那男人心摇神往,或惊醒了丁一的心声:

“啊,你就是平素那个高傲的女子?隔壁那个冷冰冰、目空一切的女人?”

“喂喂,那是墙啊,”萨站起来冲丁一喊:“你看不见她的!”

丁一仰首闭目,如诉如诵:“但这是想象,没有什么墙能够挡住一个人的想象!”这句曾经的提示,正好拿来作今夜的台词,抑或空瞑之中神明的允诺。

萨于是看见:男人走过墙来,走向女人,月光一样地贴近她,端详她,夜风一样地围绕她,撩拨她……萨于是看见:男人举起摄像机,要让这女人的真相铁证如山,要把她放纵的黑夜抑或童真的睡姿刻进永远的记忆,刻进将来,甚至过去……萨于是看见:由于这男人的到来,睡的魔法忽儿失效,在梦的可能性中女人安恬地睁开眼睛,坐起来,接受他,允许他,迎合着他的爱抚……

“娥你穿帮了吧?”萨又喊道:“那是他的愿望,你睡着了你并不知道!”

“但那不光是一个男人的想象啊,萨!这也是一个看似冰冷,看似目空一切的女人的心愿!”

于是梦中的男女,抑或戏剧中的丁、娥,相拥而吻,如醉如痴——

这一向你都在哪儿呀?

群山响遍回声……

于是黑夜中的男女,抑或约定中的丁、娥,浪步轻移,如泣如诉——

娥:“自从你离开我,这么多年你都在哪儿呢?”

丁一:“哦,你还记得那棵桂花树吗?我就在那儿,我就在那树下等你来呀。”

娥:“可我常常梦见你就在隔壁。就在隔壁,却又似远在天涯。”

丁一:“但是你没来。我等你等到晚霞落尽了,满天上都亮起了星星,你却再也没来。”

娥:“也许,隔壁比天涯还要远吧?也许天涯比隔壁还要近些。”

丁一:“如果在不同的时间,我们到了同一个地方,那就像同一个时间我们在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