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4/4页)

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期里,秦汉的那一句诘问成了情种丁一之“欲爱多向”的理论资源,或道德支持。“既然爱情是人间最为美好的情感,为什么一定要限制在尽量小的范围里呢?为什么不该让她尽可能地扩大?缩小,限制,防范,只许她老老实实不许她乱说乱动,这哪里像是对待什么美好事物?简直是对瘟疫,对洪水猛兽!”——他把这一套经他简约了或丰富了的理论不断地跟娥说,跟萨说,跟自己说,跟种种类类的道德家和伦理家们说,实践证明这一诘问不仅有超凡脱俗之美,更有其颠扑不破之真。

因而,可以这样说:所谓“我的丁一之旅”,既是这一句诘问的引发,又是这一句诘问的继续;既是我因之而有的一份惊诧,又是我由之而生的一种持续不断的热情,与盼念。或者这样说吧:“丁一之旅”既可能是我的前生前世,也可能是我的来世来生,但更可能是我行于某史,因闻此一诘问而激发的想象,而诞生的心愿。这心愿必将伴我生生世世,或这心愿即是生生世世之“我”。这心愿比天长,比地久——“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愿“绵绵无绝期”!

现在我可以说我在哪儿了。

现在我可以说,这千古行魂正行于何处了。

他既行于此史,亦行于彼丁,尤其还在秦汉的那一句诘问里。是呀是呀,我在我见我闻的一切消息之中,在我思我念的一切可及之处。而在另外的地方我遭遇陌生。或因重重隔阻,我遭遇迷茫。我遭遇着无限的围困。而恰是这无限的围困,使一缕不熄不灭的行魂成为可能,使这种有限的存在永恒地被命名为:我。

一点阴云

不过,在我看,理论或哲学,都只是在为自己的欲望或行为作释。“我思故我在”吗?其实是我在故我思!在,岂是你思出来的?而思,不过是这浩瀚并神秘之在的一缕微弱的传达,或表述。就说丁一吧,你以为他如此重看那一诘问,单是因其逻辑的无懈可击吗?没有的事!“生命之树常绿,理论往往是灰色的”。这厮所以将那诘问奉为珍宝,肯定地说是因为:此中逻辑,正中此“风流班头”之下怀!

真有点迷途之旅找到了方向之感,真有点茫茫荒漠忽见绿洲的意思,自打获知上述诘问之后,此丁茅塞顿开,醒里梦里都在庆幸:咳咳,早点儿你可在哪儿呀?早点儿我咋就没想到你呢!甚至,醒里梦里他都在研究他的剧本,构思进一步的戏剧。于是乎,醒里是梦里一样的自由,梦里是醒里一样的真确,敞开的身心有如盛夏之晴空,湛蓝乎而明媚,清澈乎且辉煌……

但那一点阴云我还要请各位特别留意,即:不单《空墙之夜》的剧本他不给秦汉看,且凡及“空墙之夜”的种种设想他也从不对秦汉说。——这一点相当重要。我也曾提醒丁一,这事你咋不跟秦汉说说呢?那厮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给人的印象是杂事缠身,一时疏于周到。——您信吗,各位?所以我说,这只多情的“蝴蝶”之狭隘地扇动翅膀,就显得非常重要了——不知它正酝酿着何时何地的暴风骤雨,或给我的丁一之旅带来覆舟之危也真是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