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3页)

在这个充满神秘险恶的音响的世界里,对着这时起时落的灯焰,邬丽亚觉得自己完全是孑然一身,形单影只……造物为什么要这样安排,使人永远不能向别人倾吐衷肠?……为什么像邬丽亚和瓦丽雅那样从幼年时代心灵就融洽无间,而她邬丽亚却不能抛弃自己的家,排除日常对家务的躁心,放弃种种的生活习惯,抛下亲人和朋友,全力以赴地去营救瓦丽雅呢?为什么不突如其来地在那里出现,到她身旁去,擦干她的眼泪,替她打开通向自由的道路呢?……“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你把你的心不单献给了一个瓦丽雅,——你把它献给了祖国土地的解放事业。”内心的声音这样回答她。“不,不,”她自言自语地说,“你不要寻找借口替自己辩护,甚至在还不嫌晚的时候你也没有去做这件事,因为你心里没有感情,你原来也跟大伙是一样的。”

“但是这件事难道现在就办不到了吗?……”邬丽亚心里想。于是她陷入了天真的幻想:她找到一批勇敢的、乐于服从她的号召的人,他们克服了重重障碍,骗过了一个个德国警卫司令,于是在那里,在那可怕的国家里,邬丽亚找到了瓦丽雅,对她说:“我尽了一切力量,我不惜自己的生命来救你,现在你自由了……”啊,要是能够这样就好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没有这样的人,而她邬丽亚又势单力薄……不,一个朋友——一个男青年——就能办到这件事,要是瓦丽雅有这样的朋友的话。

但是她,邬丽亚自己又何尝有这样的朋友呢?要是邬丽亚落到这种地步,有谁肯来为她这样出力?她没有这样的朋友。恐怕世界上也找不出这种朋友……但是世界上不是总有一个人会被她爱上的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描绘不出他的模样,但是他活在她的心里,——他高大、强壮、真诚、目光勇敢而和善。一种难以言传的对恋爱的渴望使她心潮澎湃。闭上眼睛,忘掉一切,献出自己的一切……在她的反映出朦胧的金色灯焰的黑眼睛里,这种感情的强烈的、欢乐的反光时而闪耀,时而消失……忽然有一声好像是呼唤似的低优的声吟传入邬丽亚的耳朵。她全身颤抖了一下,她的轮廓纤细的鼻孔也颤抖起来……不,这是阿纳托里的妹妹在睡梦中发出的一声声吟。大堆信件仍放在邬丽亚面前的桌上。一缕缕游丝似的油烟从小火舌上冒出来。从百叶窗外面微微传来低低的风声。挂钟老是在数着它的“滴-答……滴-答……”

邬丽亚的面颊上泛出了红晕。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有什么事情需要感到羞愧:是因为她沉湎于幻想放下工作不做呢,还是因为在她的幻想中有某种她不好意思再往下想的念头呢?于是她对自己生起气来,开始细心翻阅,寻找可以利用的信件。

邬丽亚站在奥列格和杜尔根尼奇面前,说:“唉,要是你们能把那些信读一遍哪!真是可怕!……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说,在这段时间里,德国人已经从城里弄走了将近八百人。而且已经又拟定一张一千五百人的黑名单,有地址和其他种种材料……不,应当采取恐怖手段,或是在他们要送走一批人的时候进行袭击,或是把这个施普利克打死!……”

“打死他是应该的,不过他们还会派一个新的来。”奥列格说。

“消灭这些名单……我知道怎么办:应当放火烧掉职业介绍所!”她带着复仇的表情突然说道。

谢辽萨和刘勃卡由维佳协助来一同完成的这件工作,是“青年近卫军”所做的最难办的工作之一。

这几天已经有了冬意,到夜里冻得相当厉害,街上的泥块和汽车在烂泥里压出的沟槽也冻得挺硬,一直到晌午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时候,才有些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