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5页)

他也像娜佳、鲁莎、以及病房里的伤员们那样,非常严肃地望着这两个孩子,并没有露出惊奇的神气。

“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我们是来帮您把伤员们分送到居民家里去的。”谢辽萨说,他一看便明白对这个人用不着多说。

“人家肯收吗?”医生问道。

“有这样的人,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娜佳用她那悦耳的声音说,“市立医院的助理护士鲁莎愿意带一个回去,她还答应介绍几家,孩子们可以去征求一些人的意见,我也可以帮忙,别的克拉斯诺顿人也不会拒绝帮忙。我们邱列宁家也可以收容,可是我们家里没有地方,”娜佳说的时候脸涨得通红,连小小的颧骨上都现出了鲜艳的红晕。谢辽萨的脸突然也红起来,虽然娜佳说的是实话。

“请把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叫来。”医生说。

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是市立医院的一个年轻医生。医院全体人员撤退的时候,她因为母亲(母亲不住在城里,住在离城十八公里的矿村克拉斯诺顿)有病,无人照顾,所以没有走。她因为自己什么地方都不去而留在德国人统治下面,在同事面前感到惭愧;既然市立医院里还留着病人、财产、药物和医疗器械,她就自愿地担负起市立医院主任医师的责任。

娜佳出去了。

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在桌旁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津力充沛地、利落地甩开白罩衣的下摆,从上装口袋里掏出烟盒和一张折着的、皱皱巴巴的旧报纸,从边上撕下一角,一只青筋突露的大手和嘴唇非常迅速地动着,就用烟盒里的马合烟①卷成烟卷,怞了起来——①马合烟是一种劣质烟草。

“对,这是一个办法。”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说,他望了望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的孩子们,脸上毫无笑容。

他先看看谢辽萨,再看看维佳,然后又看看谢辽萨,仿佛知道他是头儿。维佳懂得这一瞥的意义,但是毫不生气,因为他也知道谢辽萨是头儿,而且要谢辽萨做头儿,他是以谢辽萨感到自豪的。

娜佳陪着一个矮小的妇女走进了办公室。她年纪大约二十七八,但是样子却像小孩,因为她的小脸、小手和小脚都给人一种稚气、温柔和丰满的感觉,这在妇女身上往往会使人产生错觉,以为她的性格也是如此。当初,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的父亲不让她继续在医学院求学的时候,她就是靠这双胖胖的小脚从克拉斯诺顿步行到哈尔科夫。她曾经靠这双胖胖的小手做针线活和洗衣服,挣钱去求学,后来,父亲去世之后,她也就是靠这双小手负担起一家八口的生活;如今,这个家庭的成员有的在作战,有的在别的城市工作,有的进了学校,她也就是靠这双小手大胆地来做连年纪比较大、经验比较丰富的男医生都不敢做的手术。在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的孩子般的胖胖的小脸上,那双眼睛里的那种正直、刚强、铁面无私、实事求是的表情,会使一个全国性机关的总务主任都为之羡慕不置。

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站起来迎接她。

“您不用躁心,我都知道了,”她说,一面把圆滚滚的双手放到胸前,这种姿势跟她眼睛里那种公事公办、实事求是的表情以及她的非常准确、甚至有些干巴巴的谈吐,是非常不协调的。“我都知道了,这办法当然有理,”她说。她对谢辽萨和维佳望了一下,神态之间毫不流露出她个人对他们的看法,但是这里面也露出一种实事求是的表情,打量着是否可以利用他们。然后她又对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望了一眼。“那么您呢?”她问。

他马上懂得了她的意思。

“我最好能作为一个本地的医生留在你们医院里。这样,在任何条件下我都可以照顾他们。”大家都懂得,他所说的“他们”是指伤员。“这样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