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4页)
“这个职业倒挺舒服!”若拉抬起乌黑的、亚美尼亚人的眼睛,狡猾地望望万尼亚说。
他们俩都笑起来,少校也微微一笑。
“那么他们有谁做过法学家吗?”若拉认真地问。
归根结蒂,如果作家里面有人做过法学家,他觉得把这个例子应用到万尼亚身上就完全合适了。
“这我可不知道,但是法律教育可以向作家提供社会科学、历史、法律、文学等方面必要的知识……”
“就说这些学科吧,”若拉有点卖弄地说,“这些学科最好在师范学院里念。”
“可我又不想当教师,虽然你们在学校里管我叫教授……”
“说来说去,在我们的法庭上做辩护人总是没有意思的,”若拉说,“比方说,你记得在审讯那些坏蛋危险分子的时候吗?我老是在想那些做辩护人的。他们的地位真尴尬,是吗?”若拉又笑起来,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在我们这里当辩护人,当然没有意思,因为我们这里是人民法院。但是,我想做一个侦查员一定很有趣,可以认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
“最好是做公诉人,”若拉说。“你记得维辛斯基①吗?真棒!可是无论如何,我自己总不愿意当法学家。”——①维辛斯基(1883-1954),苏联外交家、法学家。在一九三三至三八年间大审判时,曾数次担任国家公诉人。
“列宁曾经是法学家。”万尼亚说。
“那是时代不同。”
“争论‘做什么职业’这个题目简直是无益而愚蠢的,要是我不明白这一点,我一定还要和你争论下去。”万尼亚笑着说。“应当做一个有学问的人,熟悉自己的业务,爇爱自己的工作,如果你同时还有诗人的才华,它自然会发挥出来。”
“万尼亚,你可知道,我一向爱读你发表在壁报上,还有发表在你和柯舍沃伊合办的《帆》杂志上的诗。”
“你看我们的杂志吗?”万尼亚兴奋地又问了一遍。
“是啊,我看这份杂志。”若拉郑重地说,“我还看我们学校编的《鳄鱼》杂志,我们学校出版的一切我都注意。”他得意洋洋地说,“我可以肯定地对你说:你是有才能的!”
“哪里谈得上什么才能,”万尼亚忸怩地用眼角瞟着少校说,接着把头一甩,把披散下来的长发甩到后面。“只是凑合着胡诌几句诗罢了……普希金,那才了不起呢,那才是我的上帝!”
“不,我记得你把莲娜-波兹德内雪娃批评得好凶,你说她老是对着镜子装模做样……哈哈!……批评得真好!”若拉叫了一声,他的亚美尼亚口音突然变得很明显。“你是怎么说的?‘她渐渐张开美丽的小嘴’……哈哈……”
“哦,那是胡诌的。”万尼亚惶乱地、寒糊地低声说。
“告诉我,你没有写过什么爱情诗吗,啊?”若拉神秘地说,“喂,把你的爱情诗念几首给我们听听,好吗?”若拉对少校挤挤眼。
“哪里有什么爱情诗,真亏你想得出!”万尼亚窘到了极点。
他写过献给克拉娃的爱情诗,题目完全像普希金的诗那样,都是《致……》。正是那样——一个《致》和虚点。于是他又记起了他和克拉娃中间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的全部梦想。他是幸福的。是的,在普遍的不幸之中他是幸福的。但是他难道能把这些想法告诉若拉吗?
“不,你一定有的。喂,你还是念几首吧。”若拉恳求说,他的稚气的亚美尼亚人的眼睛闪耀着。
“别瞎扯……”
“你真的不写爱情诗吗?”若拉突然变得正经起来,他的声音里又出现了先前的教训口吻,“不写是对的。现在难道是写爱情诗的时候——像那个西蒙诺夫,对吗?现在应该用毫不妥协地憎恨敌人的津神来教育人民!应该写政治诗!像马雅可夫斯基、苏尔柯夫,对吗?那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