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苔藓馆馆长(第20/31页)
阿尔玛出于好奇,回去探索。官方首次提及物竞天择,是一八五八年七月一日,在伦敦林奈学会的一个会议上,也就是在那里,阿尔玛首次看到华莱士的名字。由于当时正在哀悼期,阿尔玛没有看到会议原先发表的记录重点,不过此时,她回去仔细检视记录,立即发现一些奇特的东西:当天发表的另一篇论文,就在介绍过达尔文的论文之后。这篇论文的标题是《变种可能永远脱离原生种》,作者是一个叫华莱士的人。
阿尔玛找到论文,读过一遍。论文跟达尔文谈论的物竞天择论完全一样。事实上,论文跟阿尔玛谈论的竞争转变论完全一样。华莱士声明,生命是争取生存的不断斗争:没有足够资源提供给一切生物,人口数量受到捕食者、疾病、粮食短缺的控制,弱者总是先死。华莱士的论文继续说,影响生存结果的任何物种变异,最后都可能永远改变该物种。他说,最成功的变种将继续繁衍,最不成功的将慢慢灭绝。物种就是这样兴起、变化、繁盛、灭亡。在阿尔玛看来,论文简短,同时极为熟悉。
这个人是谁?阿尔玛以前从未听说过他。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她竭力认识科学界的每一个人。她写信给在英国的几个同侪,问道:“谁是华莱士?人们对他有什么看法?一八五八年七月在伦敦发生什么事?”
华莱士出生于蒙茅斯郡,在韦尔士附近,父母是中产阶级,后来家道中落。他算是自学成材,职业是测量员。这位喜欢冒险的年轻人,多年来搭船前往不同的丛林,成为孜孜不倦的昆虫和鸟类标本收藏家。一八五三年,华莱士出版过一本书,书名叫“亚马孙的棕榈树及其用途”,阿尔玛当时正在从塔希提前往荷兰途中,因此完全错过这本书。自一八五四年以来,他就待在马来群岛,研究树蛙等东西。
在西里伯斯岛的远方丛林中,华莱士染上疟疾,差点儿死掉。他在深度发烧、一心集中于死亡时,突然出现一阵灵感:以生存竞争为基础的进化论。几个小时内,他就写下他的理论。而后,他把他匆促写成的论文,从西里伯斯岛寄至英国,给一位叫达尔文的绅士,他见过他一次,对他非常敬佩。华莱士毕恭毕敬地问达尔文说,这个进化论可不可能有任何价值。这是一个天真的问题: 华莱士无从知道达尔文本人自一八四○年左右,就一直在尽力研究这一确切主题。事实上,达尔文已经写了近两千页日后的《物种起源》,却只让他的好朋友,也就是皇家植物园邱园的约瑟夫·胡克看过他的作品。胡克多年来鼓励达尔文发表,可达尔文——阿尔玛很能体会这一决定——由于缺乏自信或举棋不定,没有贸然行动。
如今,在科学史上的一个重大巧合中,达尔文优美独到的想法——他私下耕耘了几乎二十年之久——似乎由地球另一端一个默默无名、三十五岁、感染疟疾、自学成材的自然学者,几乎逐字逐句地表达出来。
根据阿尔玛在伦敦的来源透露,由于华莱士的来信,达尔文不得不发表他的物竞天择论,担心华莱士万一先行发表,他可能就此丧失整个见解的所有权。很讽刺的是,阿尔玛想道,达尔文显然担心在竞争理念上被竞争对手取代!出于绅士风度,达尔文决定,华莱士的信应当在一八五八年七月一日发表于林奈学会——与他本身的物竞天择研究放在一起——同时提出证据,证明假设论是由他先行提出的。不到一年半后,《物种起源》紧接着出版。出版得这么着急,如今在阿尔玛看来,达尔文慌了——他也该慌的!华莱士正在逼近!像许多面临毁灭威胁的动植物一样,达尔文被迫行动,被迫采取措施——被迫适应。阿尔玛想起她在自己的理论当中也曾写道:“看来,危机越大,进化越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