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梦 复仇记 第十一章(第4/5页)
民兵们打着灯笼火把搜查纵火犯,孪生兄弟躲在墙角上。我把民兵们的灯笼火把弄灭了,帮助他们跳墙逃走。
有刺客的消息使阮书记很不安,他让人在墙头上拉起了铁丝网,院墙上那个通猪圈的窟窿外边掘上了一个两丈深的陷阱,陷阱里栽着铁蒺藜、竹签子,掉下去就别想活。
这些情报,孪生兄弟都梦到了。
怎么办?弟弟,难道这杀父欺母的血海深仇咱就不报了吗?——哥哥,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说,爹活着的时候,也老是折磨我们——他再不好也是我们的爹,不报仇,人家会笑话咱们无能——我对老阮也不是太恨,他要是给我们当爹可能也不错——弟弟,你怎么啦?昏了蛋?糊涂啦?爹是什么?爹是咱的根、种……
孪生兄弟因为报仇受挫,第一次发生了争执,两颗永远步调一致的心灵出现了混乱。我看到二毛的脑子里有个地方不好,就对准那儿打了一拳。于是,争论消失,一条报仇的良策同时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
他们到村里的白菜地里,每人拔了一颗大白菜,抱着,来到了村后的河边。河里究竟什么时候发下了大水我不知道。红柳丛里拴着一只小舢船。他们抱着白菜跳上船,他们把白菜放在船中央,每人抓起一把桨。我舍不得离开他们,虽然我已经死了他们还活着我也不想离开他们。我跳上小船,小船晃荡了一下。
小船小船为什么为什么晃晃荡荡??
我们我们的朋友朋友小屁孩小屁孩正在正在把船把船上……
船一出红柳丛,立刻就进入湍急的中流,一轮巨大的水淋淋的血红圆月从浩浩荡荡的河水中冒出来。河水往东流,流得激烈不平稳,小船被浪头催得颠簸。孪生兄弟骨骼巨大,肌肉丰满。大白菜两棵像大白腚丰满含着很多水。小船吃水很深,水面几乎接近船舷,浪花溅到裂缝的船铺板上。我死了抛弃了皮囊还有重量没有?这古怪的疑问跳进我的脑海。我跳到船舷上——船舷只有一扇蛤壳那么薄,除了我别人休想站稳。你站不稳他站不稳你娘站不稳他姨也站不稳。孪生兄弟笨拙得如同蜕毛的狗熊更站不稳——小船立刻倾斜啦,一个浪头响亮地砸在大白菜上。孪生兄弟愤怒地惊恐地吼叫起来:混蛋混蛋小屁孩不许你胡闹。我被他们着急的样子逗乐了,憋不住的笑声喷出来。他们吓唬我:小屁孩我们会凫水你不会凫水,弄翻了船先把你淹死!
他们一手握桨,举起另一只手让我看连结着他们手指的蹼膜。
我坐在白菜上,看着他们用力划桨。一下一下的很有板眼,好像受过专门训练似的。
小船是朝着东面方向涉过去,遥远的小河对面,有一个黑乎乎的大村子,狗在村中叫,隐隐约约的,朦朦胧胧的,好像梦呓一样。河水低沉地呜咽着,声音很大,但压不住船头豁开水面的声响,也盖不住船桨划破水面的声响。月光均匀地撒下来,但浪的平缓的峰是闪烁的金黄色,浪的舒缓的谷是闪烁的黛青色。往东一望,刚刚跳出水面的月亮比一个车轮还大,并不圆,似生着八个角。刚刚出水的八角大月亮把一道长长的大影子投到河面上,明显出奔流的河水宛若月光在流淌,宛若血在流淌。我望见那一片茂密的红柳像彩色的云团一样,小船就是从那云团里划出来的。
我闲得无聊,就用手撩着水直泼到他们的脸上。他们说我如果继续捣乱就用桨把我扇到河里去喂鳖。
终于漂到对岸时月亮已升起很高了,升高了,变白了,团圆如一盘银,满河里白亮,水面上漂流着红花。
我们跳到岸上,把船拴在树上。树旁边立着一幢高大的钟楼,半截淹在河水里。钟楼上的大表盘里,分针像根巨臂,每隔一会,就往前跳一格,跳格时必定要咯崩一声,很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