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4页)

他摇了摇头。

如果他告诉格尔达他正试图“找到癌症的解药”,她就可以理解——她能够明白简单直白的表述。但她永远都无法理解里奇微氏病这种错综复杂的疾病所具有的独特魅力——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办法使她明白里奇微氏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尤其是,他暗自笑着想道,我们自己也并不能确定!我们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大脑皮层会恶化!)

他突然想到,特伦斯虽然只是个孩子,但他也许会对里奇微氏病感兴趣。他喜欢特伦斯在说“我认为爸爸不是开玩笑”这句话之前,以那种评价的眼光打量他的样子。

特伦斯这几天都不得父母的欢心,他前几天弄坏了家里那台科纳牌咖啡机——他傻乎乎地想用它来制造氨气。氨气?有意思的孩子,他为什么会想制造氨气呢?从某种角度看还真是有趣。

格尔达因约翰的沉默而松了一口气。如果不被谈话分心,她开车就能顺利很多。而且,约翰在沉思的时候,比较不太可能注意到她偶尔强行换挡时发出的刺耳摩擦声。(除非逼不得已,她绝不换成低挡)。

有几次,格尔达知道她换挡换得十分出色(虽然她从来没有信心),但如果约翰在车里就完全不可能这样。这一次,她紧张地想要做出正确的判断,却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手足无措,踩油门不是太猛就是不够,换挡时拉得又快又笨拙,使得把手发出了抗议般的尖叫。

“推进去,格尔达,推进去。”多年之前,亨莉埃塔曾这样要求她,还曾为她作出示范。“难道你感觉不到它想走的方向吗——它想滑进挡位里。你把手保持水平,直到感觉到它——别一味地推拉,要去感觉。”

但格尔达对变速杆实在毫无感觉。只要她把变速杆差不多往那个方向推,它总应该进挡位吧!造汽车的人应该多想想,尽量避免那么可怕的摩擦声才对。

当车子开始登上莫萨姆山时,格尔达暗忖,总的来说,这次开得还不算太糟。约翰依然神游天外——并没有注意到途径克罗伊登时的刺耳换挡声。当车子开始加速时,她乐观地换成了三挡,车子立刻就慢了下来。约翰回过了神。

“爬坡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换成高挡?”

格尔达紧紧地抿着唇。目的地已经不太远了。并不是说她有多么想要去那儿。不,事实上,她宁可无休止地开下去,即使约翰对她大发雷霆!

但现在,他们已经行驶在沙夫尔高地——四周环绕着秋天里那火焰一般耀眼的树林。

“离开伦敦,来到这儿,是多么美妙。”约翰惊叹道,“想想吧,格尔达,通常下午我们只能守在那死气沉沉的客厅里喝茶——有时还得开着灯。”

格尔达的眼前浮现起家里那间略有些阴暗的客厅,好像一片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楼。啊,她多么希望此刻能够坐在那里。

“乡村看着可真美。”她英勇地说道。

车沿着陡峭的山坡一路往下——终于无处可逃了。她心中原来模模糊糊漂浮着的那个希望,盼着能有什么事——她自己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事——突然发生,将她从这场噩梦中拯救出来,但希望终于落了空。他们已经到了。

当她驶入庄园的时候,看到亨莉埃塔和米奇同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一道,坐在一段矮墙上。她感觉到了一点儿安慰。她心中对亨莉埃塔怀有某种依赖感,有时候,当事情变得非常糟糕时,亨莉埃塔会出其不意地出现,拯救她于危难之中。

约翰见到亨莉埃塔也很高兴。对他来说,这仿佛正是这趟旅途最恰当的终点——从无以伦比的秋日美景之中,沿路从山顶而下,遇见亨莉埃塔在路的尽头等待着他。

她正穿着他喜欢的那件绿花呢外套和那条短裙,他认为这套衣服比伦敦的服饰更适合她。她修长的双腿亭亭而立,脚上蹬着一双锃亮的褐色镂花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