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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比以前也曾如此靠近格里高利耶夫,但这苏联人的注意力从未像此刻这般专注于某处。带着战斗来临前的宁静,托比估量着他,再次印证了他一直以来的看法:安东·格里高利耶夫并非实战人员。他着迷似的全神贯注,随着每一步棋的移动流露出毫无掩饰的率真表情,在莫斯科中央的钩心斗角之下,这样的天真神态绝对不可能幸存。

托比自己的外貌,也是这天另一桩可喜的机缘巧合。他无视于波恩的周日气息,穿着深色外套,戴着黑色毛皮帽。因此,在这个事出突然的关键时刻,他看起来确似计划缜密,连最微小的细节也不放过的:他是个有地位的要人,在周日稍事轻松一下。

托比深色的眼睛抬起,望向大教堂的领地。负责载他们离开现场的车辆已准备就绪。

一阵笑声响起。一个留胡子的棋手夸张地举起他的皇后,假装棋子重得吓人,踉跄几步,呻吟着放下。格里高利耶夫看见这出乎意料的动作,脸色一沉,皱起眉头。托比点头示意,史柯戴诺与狄·席尔斯基一左一右地逼近格里高利耶夫,史柯戴诺的肩膀甚至已碰到他,但他丝毫未注意。其他的跟踪者随即开始在人群中漫步,在史柯戴诺与狄·席尔斯基背后形成第二个编组队形。托比并没有多作等待。他直接站到格里高利耶夫面前,微笑着举起帽子。格里高利耶夫报以微笑,不太确定的微笑,他或许以为对方是不太有印象的外交同僚,并举起帽子。

“你今天好吗,领事?”托比用俄文问,语气诙谐十足。

格里高利耶夫更为疑惑,他说,谢谢,很好。

“我希望你还喜欢周五小小的乡间郊游。”托比仍然用轻松却相当平静的声音说,同时把手臂滑向格里高利耶夫。“我们在此地的一些高贵的外交使节团成员,对图恩的旧城不够欣赏。依我之见,图恩的古色古香值得一游,银行的服务更值得推荐。你难道不同意吗?”

这段俏皮的开场白够长,也够烦扰,让格里高利耶夫无力抵抗,就这样被带到人群边缘。史柯戴诺与狄·席尔斯基紧随其后。

“我的名字是寇特·塞贝尔,先生。”托比贴着格里高利耶夫的耳朵说,手仍抓着他,“我是图恩的波恩标准银行首席调查员。我们对于阿道夫·葛拉瑟博士在敝行的私人账户有些问题。你必须假装你认识我们。”他们仍在走动。在他们背后,跟踪者形成交错的队伍,像是随时待命准备发动奇袭的橄榄球球员。“请不要引起注意。”托比继续说,一面注意着让格里高利耶夫跟上他的脚步,“如果你能为我们拨出一个小时,先生,我相信我们就能摆平这些事,不至于对你的家庭或事业上的地位造成困扰。拜托。”

在秘密情报员的世界里,安全与绝对冒险之间的墙界几乎不存在,只有一张吹弹可破的薄膜。他可能诱捕一个人许多年,养肥对方,就为了这个关卡。但这个关卡本身——“是吗,不是吗?”——就是个跃进的分界点,不是大获全胜,就是溃不成军。有那么一瞬间,托比觉得他已看见溃败近在眼前。格里高利耶夫停下脚步,转头瞪着托比,脸色苍白似病人。他下巴仰起,张开嘴,吐出抗议的咒骂。他扯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臂,想恢复自由,却只是让托比抓得更紧。史柯戴诺与狄·席尔斯基左右游移完全堵住了可能的逃跑路线,但车子仍在十五米外,对托比来说,要拖着一个矮胖的苏联人走过去,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远了。此时,托比出于直觉,继续说着。

“这里有些违法的事,领事先生。严重的违法。我们有一份关于你的档案,读来令人悲叹。如果我把档案放在瑞士警方面前,全世界所有的外交抗议也无法让你免于最不堪的公开羞辱。我更不必提醒你,这会对你的事业造成什么样影响。拜托。我说,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