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8页)
亚当只是偶尔参加社团的聚会,不过今天的论题格外吸引他。他后悔自己没能更清醒一点来参加讨论。他没意识到自己喝了那么多啤酒。他穿过小酒馆和博物馆中间的马路,身子微微摇晃着,这让他打定主意还是走着去,而不要骑小摩托。反正近在咫尺,费劲去发动小摩托不怎么值得。
素以敢作敢为著称的多林格尔社团,在学生基督徒会所聚会,会所是个跨教派活动中心,位于戈登广场中一座狭长的高楼内。地下室有一个小食堂,一些相貌平平的年轻姑娘会给任何自称学生或基督徒的来者,送上拌肉土豆泥和颜色特别鲜艳的番茄汤。底楼是阅览室,二楼有一间休息室,多林格尔社团成员每月在这里聚会一次,边喝咖啡边讨论。
亚当到达时聚会已在进行。他蹑手蹑脚地穿过房间,在一张空着的扶手椅上坐下。大约有十来个人在场。亚当可以从他们橙色的胡髭辨别出,哪些人是在楼下吃的午饭。社团干事弗朗西斯·梅坡,是一家天主教书店的副经理,显然正在诵读一封写给天主教报刊的信稿。
……心理学知识的进步与人际关系在生活的诸多方面越来越个性化,也使人们第一次意识到,情感和生理因素对于取得婚姻和谐,发挥着积极作用。在婚姻生活的合法框架内进行的合理有度的人类性爱,无疑有助于人的健全发展……
这是一封长信。越往后读,亚当越发不耐烦了。并不是说这些论据糟糕,相反很有道理。他自己也经常援用这些论据。但是他们这种高谈阔论的作派,以及他们对于婚姻使命的完成那种居高临下的关注,并没抓住个体所感受到的问题的要害:欲望得不到满足的痛苦,还有安全期避孕法笼罩在婚床上方的焦虑的阴霾……或许改良的新式体温图表之类的东西确实管用,可是体会过不期而至怀孕滋味的人,谁也不会信赖周期性节欲法。Post coitum, omne animal triste est.(7)这点我同意;但决不是在性交前,或者过后好几天。
信读完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一个长着深棕色头发的平胸女孩开腔了,每次类似的场合中她都会这么说:“我们不能在哪里附带说说‘圣体’吗?”
“为什么?”亚当逼问。他对自己的好斗感到吃惊:肯定是啤酒起作用了。棕发女孩吓得缩回去不作声了,平胸几成凹面。亚当有点可怜她,可又不由自主地往下说,“我认为我们在这儿讨论的是凡胎肉身。”
“我同意,”一个最近刚刚离开修道院,剃度过的光头还没长满头发就已订婚的年轻男子说,“除非我们强制神职人员履行婚姻义务,否则将永远一事无成。他们不结婚是不会明白的。”
“罗伯特和我,”他的未婚妻说,“认为我们应该领养天主教孤儿,而不要自己生孩子。但是按目前的节育教规办,风险太大了。我们也许会被婴儿潮淹了。”
其他在场的人赞同地小声响应。未婚妻看似对自己引起的反响很是得意。
“我很想知道,”亚当说,“我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想使用避孕套,或者药片,还是什么?这封信里没说。”
一片沉默,气氛有些尴尬。弗朗西斯·梅坡清清嗓子说:
“本人认为,这封信只是要表达天主教世俗信徒的关切,并吸引神职人员对这个问题的注意。”
“有谁知道,”一个秃头律师、五个孩子的爸爸问,“避孕药到底允不允许用?我听说卡姆登镇有个神父曾在忏悔室里推荐此法。”
“他叫什么名字?”六七个人异口同声问道。
“我不知道。”律师实话实说。
“根据本人的理解,”弗朗西斯·梅坡说,“你可以使用药片调节女性的周期,使安全期更加安全,但是不得用来诱发不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