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第2/3页)
可如今的庄岫云神色却是如此的冷淡,原本带笑的唇抿下来,眉头总若有若无地锁着,像是在那张俊美面庞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宁和不知为何,心头生出一股淡淡的惆怅来,就好像目睹了白璧染瑕。
“庄兄……”宁和道,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能说什么。
“嗯。”庄岫云应了声。停了会儿,见宁和不说话,便道:“你既能观我剑势,想来已领会了几分。”
“是。”提起这个,宁和精神一振,忙将那股莫名的情绪摒去,面上露出几分喜色来。她自己也觉心有所得,不免有些欢喜,退后几步,朝着庄岫云深深一揖:“还要多谢庄兄指点。”
庄岫云点了点头,淡然受了她这一礼。
待宁和重新直起身,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就听庄岫云忽然道:“你若是个男儿,与江远就当真像了。”
宁和默然。知道他思念友人,有心想劝慰几句,但又实在怕他重又提起要她留下之事,张了张口,到底只长长叹出了口气:“庄兄……”
她望着庄岫云,目光温柔之中带着几分劝慰。
庄岫云是前朝的人物,活到如今,真要算自然已经千岁有余。但宁和此刻望着他,就像她从前望着书院里的那些学生们一样。
人之悲欢离合,恰如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宁和在书院里除去一身才学之外,出名的还有她那副温和宽厚的好脾气。许多年轻学子遇到什么难以排解之事时,常会寻到她处来说上两句。尤其院中的女学生们,她们大多对宁和极为崇敬,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就只是诉说两句似乎也会好上许多。
宁和曾见过许多双年轻而溢满悲伤的眼睛,有的学生甚至在她面前嚎啕大哭过。庄岫云自然已经不再年轻,更不会流泪,但宁和却总觉得在他有一双同样悲伤的眼睛。于是她也像从前对待那些学生一样,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庄兄。”她叹了口气。
庄岫云的微微侧头,目光落到刚刚被宁和拍过的肩头。良久,一挥手,那道青色大袖有若流云一般招展而过。
宁和只觉鼻端一股若有若无的草木香气,面上好似有冰凉而柔滑的东西轻轻拂过,目之所及尽是一片悠悠青色。
待她反应过来,这大约是庄兄的袖子,就听得耳边轻轻一声,像是叹息:“走吧。”
走?走去何处?
庄岫云却没给宁和再开口的机会。短短二字话音落下,顷刻间便是天旋地转。
等宁和再睁眼,眼前已再无小溪竹楼,也不见了楼前那青衣人。
四下一望,只见黄茫茫灰蒙蒙一片,风一吹,蓬蓬飞沙扑面。
宁和猝不及防,咳了好几声声,才反应过来抬袖去挡。伸出手,却忽觉掌心之中似有什么东西飘落下来,眼看就要被那风沙卷走。
宁和下意识地伸手一捞,将它捞回了手掌心里,摊开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朵粉花。只指甲盖大小,生有五瓣,花心洁白,柔嫩若丝。
宁和低头怔怔凝望,这是……梦乡花?
耳边忽然响起庄岫云淡淡的声音:“既是她为你而开,你便拿去吧。”
她?梦娘?为我而开?
宁和连忙抬头,连翻张望四顾,却未见到庄岫云身影。眼前只有满满黄沙连绵若山丘起伏,一望无垠。
宁和望不见人,便又低头看向手中的粉花。
庄兄说这花是为而我开的。宁和亦是心明之人,稍作思忖,便想到:梦乡花一开,庄兄便来了。原以为是巧合,如今看来,却是梦娘帮了自己一把。
这花只珠子一般大小,比起客栈周围见过的那些,不足一半,颜色也淡得脆弱。如今再忆起后来的日子里梦娘几乎不再以人身现出,连话也说得极少了,宁和只觉心头一片酸软。正如庄兄所说,这花,是为她而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