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2/3页)

丛欣听着他说,看着他伸手撑住额头,眼中甚至有泪光闪动。

他是她看见过的第一个哭泣的成年男人,当年直觉惊恐,但看多了也不过就是这样。她不想跟他争论,也不去想他落泪到底是因为内疚,还是对她的情感绑架。

她只是直接岔开话题。

丛甘霖的本事,按现在时髦的说法是提供情绪价值,传统说法就是花言巧语,或许就是因为遗传吧,这点小技巧,她也不是不会。

“爸爸,”她又叫他,近乎于小时候的语气,“我过去东奔西跑,是为了升职,挣更多的钱。那时候我和妈妈很需要钱。但也是因为我喜欢,我挺幸运的,哪怕高三家里出了事,我还是上了大学,毕业出来找到了我喜欢的职业,就这么简单。我工作辛苦不是因为你,没结婚也不是因为你。其实恰恰相反,我一直挺想感谢你的……”

丛甘霖再次意外,又或者还有疑惑。他两只手放下来,抬眼看着她,真就是泪光盈盈。

“爸爸,”丛欣又那样叫他,“现在很多人都说自己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只有打压,但我回想小时候,全都是赞美,妈妈对我是这样,你对我更是这样。我现在的性格,随便站在哪儿,面对什么人,都不会觉得害怕,这点自信也就是这么来的。你不用再给我什么,你给我的早已经足够了……”

她看着他说,语气如此真挚,有短暂的瞬间,甚至连她自己都难辨真假。

又或者这就是事实吧。

很多人管上海贫民女孩子叫弄堂公主,认为是个贬义词,但她倒是挺喜欢的,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弄堂公主,哪怕没有宫殿,没有身份高贵的父母,没有财富和臣民,还是度过了万千宠爱的童年和少年时代。

虽然有一天,那个小小的乌托邦忽然倾覆,她还是幸运地及时逃离,长成了一个大人,完整,勇敢,义无反顾。

*

时为再看到丛欣,已经是午餐时间了。

她又来了西餐厅,找饼房主管聊了几句,应该还是为了丛甘霖,跟主管以及当时在场的几位都打了招呼,以示这件事到此为止。

时为透过后厨的玻璃隔断看到她,示意她到外面走廊说话,找了个背静的地方问她:“怎么样?”

丛欣摇摇头,笑说:“没什么。”

他仍旧看着她,却又不确定应该怎么问。

她知道他担心,这才解释:“真没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这回把他说感动了,估计能管一段时间吧。他过去也到我工作的地方找过我,都是这么过来的,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再来,那就再说吧。”

时为说:“你今天要不要早点回去,我可以换班的。”

丛欣说:“不用,你不是定了今晚试菜吗?我还等着尝鲜呢。”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仍旧带着笑,看起来完全不当回事。

他还想问,却也知道时间和地点都不合适。

两人就此分开,他回到后厨工作,脑中还是方才的对话。

她说丛甘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以及丛甘霖说起的那个做酒店投资的毛脚女婿。显然,丛甘霖过去到她工作的地方找她,遇到过韩致一。他不知道那一次韩致一有没有帮到她,她或许已经不习惯向任何人求助,又或者只是对他?

那天晚上,西餐厅有一对来庆祝金婚的老夫妇,餐饮部特地安排了爵士乐队上来为他们演奏,丛欣也过来代表酒店送了一束鲜花,还被何涵邀请跳了几步恰恰。

一时间,餐厅里的气氛完满得好似童话,所有人仿佛都变得高尚,纯美,相信白头到老、矢志不渝的爱情。

时为远远看见丛欣,她也正开心地笑着,好像真的已经完全忘记了上午的事。

*

闭餐之后,时为去员工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