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家只是给孩子的(第2/3页)

时为看着那一屋子的东西,说了谢谢,然后拒绝了转学回来的提议。

奶奶笑笑,叹气说,还是这副样子,隔了会儿又偷偷来跟时益恒说,别是跟那边那个小姑娘谈恋爱了吧?

时益恒只觉扫兴,但在当时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一向认为教育孩子是母亲的责任,更何况时为搞成现在这副样子,说到底就是朱岩娘家的影响,更应该由她负责。他已经想好了要打电话去拉萨,让朱岩来给时为讲道理搞定这件事。

在别墅住了一天,时益恒开车送时为回职工楼。

车子开出车库,正停在车道上装行李。有邻居遛狗经过门口,跟时益恒打招呼,说:“哎呀,好久没看见你儿子了,上哪儿去了呀?”

那人是他医药公司同事的太太,孩子也在那所私校读书,只是不同年级,或许不太清楚时为的情况。

时益恒冲人家笑笑,回答:“做交换生去了,在外面homestay了一年,这不是放假才刚回来么。”

对方说:“哦哦,真好,真好。”

那么流利顺畅自然而然,似乎是早就准备好的借口,甚至可能已经不是第一次用了。只是当着孩子的面撒谎总是有些尴尬的,邻居牵着狗走远了,只剩下他们沉默地装完东西,沉默地上车。

从别墅去职工楼的一路上,时为一个人坐在后排,一直没说话,想起方才的情景,感觉可笑,又有点可怕。

他其实也不确定自己为什么想要住在职工楼,只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要过怎样的日子,哪怕父亲这里的生活条件显然要比外祖父母那边优越很多。

落成超过半个世纪,职工楼是真的破败了。虽然相比前前后后的历史建筑,论年纪它只能算是小弟,却衰老得那么迅速。

原本四四方方的灰色外墙挂上各色防盗窗、空调外机,抹上维修漏水的黑色柏油,楼梯、走廊无处不陈旧杂乱,蒙上洗擦不去的油垢和灰尘。

生活在里面的人也不一样了,许多人搬走了,把房子租给才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打工者。还住在这里的大多是老人,一年一年只会变得更老。

也有极少像时为和丛欣这样的,在这里出生,长大,反倒显得跟这座房子格格不入。

沈宝云看着他们在进进出出,擦身而过的时候已经需要刻意避让,笑他们好像两只小鹿,长手长脚,又不禁感叹时光飞逝,日子一天天过着的时候总觉得漫长,但要是回望,仿佛只是一瞬。两个孩子小时候明明觉得挺宽敞的地方,忽然就变得那么窄小。

但对时为来说,变化不仅止于此。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又是为什么发生,曾经相似的身体变得迥然不同,以及由此而生那些朦胧的欲望,隐秘到叫人心悸。

或许是某一个夏日的晴天,天空湛蓝,大团大团的云白到发亮,他们一起靠在窗边吹着风远望,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注意到她微汗的额发,以及晶莹通透的脸颊。当时心跳空了一拍的感觉,恰如阳光照在皮肤上带来的那种轻微的灼痛。

又或者是某一次,两个人一起写作业,她忽然说你用的洗发水是不是跟我的一样啊,然后凑过来在他耳边闻了闻。而他几乎立刻就勃起了,花了很久去稳定呼吸,强迫心神回到面前的习题册上。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雄性身体结构的弊端,竟然真会这样不经大脑的粗野和直白。

以及某个午后,她忽然来了,跟他一起在他的房间里,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听歌。他记得当时放的是西蒙和加芬克尔的《斯卡布罗集市》,而她坐在他床边的地上,背靠着床沿,目光越过他,望向更远的某处,脸上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哀伤的表情。他想象不出她这样一个人会有什么难过的事,如果有,他好像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当时只知道问,你怎么了?但她好像忽然醒来,对他说:你知道吗?Parsley,芫荽,其实就是香菜啊。两个人都笑起来,那种哀伤的氛围感一下子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