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静铂2014(第2/4页)

丛欣跟彭聪倩真正熟悉起来,也是在脱产培训结束,轮岗开始之后了。她们俩被分在一组,去了房务部。

那一年培训项目的负责人是当时“静铂”的DGM叶缜,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叶总不是港澳同胞,也不是新加坡马来西亚的华裔,纯纯中国大陆人,且是女性,能在这个年纪坐上二把手位子,在那时候的国际联号酒店里实属少见,更不必说是“静铂”这样的规模。

至于“静铂”当时的总经理,是一个名叫亚瑟·佩里的英国人,倒是国际联号标配的总经理,白人中年男性,仪表堂堂的那一种。

“静铂”日常运营由副总叶缜完全负责,重大管理事项才需汇报到亚瑟·佩里那边。下面人私底下管亚瑟叫“阿Sir”,而叶总叫“大当家”。两个称呼,乍一听其实已经很难分清楚到底谁当家作主。

丛欣第一天到房务部上班,叶总来给管培生讲话,说房务部是一家酒店的灵魂,不光客房的打扫,布草流转、客衣洗涤、花房、绿植,乃至公共区域的清洁和虫控,也都是房务部的职责所在。

但真到了上手的时候,第一项学习内容仍旧是做房。所谓做房,其实也就是打扫房间,包括但不限于铺床、除尘、刷马桶。

房务部经理让邱岭做示范,从三敲三报开始,确认无人之后,刷卡进入,关门开始工作,先清理垃圾和客人遗留的物品,再清洁家具、电器、餐具、卫浴、吸尘,更换布草,补充备品。一通操作行云流水,尤其做床,邱岭一人完成,掐秒表只需三分钟不到。

经理说:“邱岭是在行业技术比武上得过奖的。”

邱岭自谦,说:“我跟最快纪录比起来还差一点。”

丛欣的母亲张茂燕从前在江亚饭店客房部工作,也说过类似的话。

丛欣知道,这是个挺反常识的现象,房务部几乎都是女职工,但行业技术比武上的纪录保持者却总是男的。要说奇怪倒也不是,酒店的大床宽度动辄两米、甚至两米二,被套和床单尺寸更大,以最快速度更换床品是个绝对的体力活。像邱岭一米六出头的身高,很多动作需要踮着脚全力以赴。同样的操作,对男性来说相对轻松。但这个岗位收入又很有限,他们要么很快升职,要么转岗离开,能长久留下来的大多是上了些年纪又没学历的阿姨。

做房之后,是查房。经理戴白手套,门框、画框、电视机顶上,到处抹一遍灰尘,打开室内各种电器设备看是否正常运作,房间里配的杂志和书籍每一本都要翻一遍,酒杯对着光源寻找指印,再看所有织物是否齐花齐缝,纱帘全部关闭,猫眼闭合,有时甚至还要用紫外光电筒,检查事先做下的隐形标记是否被擦除。

看过全套示范,便是实践。

既然选择来酒店做事,培训生们早就打听过各个部门的工作内容。前厅部要三班倒,还是受气包,路过的狗都能骂两句;餐饮部节假日工作量巨大,大半天没有坐下的时候;销售部无论宴销还是房销都要跑客户,端午节卖粽子,中秋节卖月饼,圣诞节卖平安夜套票;房务部要做些什么,自然也心知肚明。但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管理岗,本以为只会学习查房的流程和标准,当真要从铺床、刷马桶、捡地漏盖子上的毛发学起,还是让他们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那天,彭聪倩站在客房卫生间门口,开了灯,看着里面的抽水马桶,久久没动。

丛欣问:“干嘛呢?思考人生?”

彭聪倩回答:“嗯,我在想,我爸妈要是知道我在干这个会说什么。”

这是除去平常打招呼,以及上课时必要的交流之外,两人第一次对话。

丛欣笑出来,走进卫生间,解锁手机选了一首歌外放,然后戴上橡胶手套,开始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