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内应(第2/5页)

“这是何意?”严庄道,“我不信薛白能够闯进洛阳城、毁了明堂。”

“他虽不能。”田乾真用仅剩的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脸,带着惨痛的教训缓缓道:“可他若是策反了城中将领呢?”

安禄山像是听到了鬼故事一般,头一缩,本就很短的脖子更是看不到了,惊呼道:“他真会这样?”

田乾真道:“朱希彩就在薛白军中,而洛阳城内未必没有下一个朱希彩。甚至,在圣人进入洛阳之前,难保他没有提前安插人手。”

“是啊。”严庄叹惜了一声,“比起官兵的战力,眼下更危险者是我们的军心。不敢瞒圣人,如今确实是人心浮动。”

“杀!”

安禄山眼神没有聚焦,可杀气却不减,嚷道:“我让你们把洛阳城内有可能投降薛白之人都杀尽!杀杀杀!”

“是!”田乾真当即应下。

严庄本想劝上一两句,可转念一想,一个人脚也烂了、背也烂了、眼睛也开始烂了,饱受这样的病痛折腾,犹能支撑着没有完全发疯,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坚毅心志了,再劝他心平气和,如何可能呢?

“臣一定督促,稳固军心。”

“不是督促,一定要杀,把有心害我的人杀掉。”安禄山咬牙强调了一句。

***

是夜,陷入噩梦的还有达奚珣。

他一不小心睡着,又回到了在乾元门朝拜安禄山的那一天。人命甚至不如屠宰场里的猪羊,他逃着逃着,踩到了留台户部侍郎杨冽的肠子,于是滑倒在地。

“不要!不要杀我……”

之后,他把杨冽的身子举起来,盖在自己身上。很重,但压得他很安心,觉得这样叛军就不会砍杀自己了。

血流得他满身都是,湿漉漉的,接着,似乎听到了杨冽正在喃喃自语着,鬼使神差地,他于血泊之间把耳朵凑到了杨冽嘴边。

“义仓储粮,取于百姓,用于赈灾,至于含嘉仓储,乃国家战备,尔等岂敢为奉一人之心而搜刮一空?”

听到这里,达奚珣突然想起来了。

那年韦坚为谋相位,从洛阳调了百艘大船;李林甫为彰显开源节流之成效,又调了二百艘;王鉷上奏说他奉呈给圣人的钱粮并非出自于租税;之后是杨慎矜兄弟三人……还有,还有他达奚珣,为了给母亲供奉舍利,凭为圣人在陕郡办田庄的名义从河南府支了两万贯。

同年河南洪灾,义仓就已经拿不出粮了,他们合力将此事压下去。癸酉科状元、监察御史徐征上奏揭发此事,他们借着杜有邻案把徐征贬于泉州晋江县丞,之后,正是他安排人员远赴晋江县,把徐征杀死,抛尸大海。

杜有邻案,杜有邻尚且没死,而朝中敢言直谏之人,他们整整杀了三十七个。

血泊中,那留台户部侍郎还在念叨不已。

“尔等为一己之私而蛀社稷之基,瞒得过圣人,亦有天瞩,尔等所为,必有天谴!”

达奚珣心想,瞒得过圣人吗?

不,圣人知道。

都是为圣人搜刮的,圣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贬徐征的圣旨,便是圣人亲自下的。

天谴?反正是没看到。

心里这般想着,达奚珣忽然看到有面容狰狞如鬼的叛军扑了过来,执刀狠狠向他劈下……

“不!”

他猛地惊醒,于榻上坐起,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方才那是梦,因为留台户部侍郎根本就不是杨冽,杨冽是一个因不愿配合他们而死掉的官员。

夜还很长,达奚珣不敢再入睡,生怕一不小心就回到那个地狱,他遂起身,独自煮着茶,品着那一份苦涩。

到了这一步,可惜了过去搜刮的无数财宝,已完全失了作用。

忽然。

前院响起了动静,没有人通禀,一队人已闯进了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