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2/3页)

比如,你可不可以等等我?再给我一点时间,不要放弃我。

她不确定他会不会懂,只知道上一秒这人还在说你别跟我来这套,下一秒已经抱起她,却又没头苍蝇似地不知该往哪里去。岛台?沙发?浴室?还是床?他跟她眼神沟通,她却埋头在他肩膀上笑,双腿缠紧了他,生怕掉下去。

短暂的分离之后,他们的身体终又合在一处,喘息交织,亲吻也是。缱绻之后,渐渐平复,丁之童趴在枕头上不想动,甘扬却又压上来问:“童童,你能告诉我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什么打算?”丁之童不太懂他是什么意思。提起打算,她脑子里想到的全都是找工作的时候看过的面经,什么五年计划,十年计划,那种套话她张口就来,但真要谈到打算,除了两年分析师,三年经理之外的打算,她还真没想过其他,毕竟这年月谈理想是有些好笑的。

“就是你挣钱是为了什么?”甘扬补充,“钱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你这么拼命,总有个理由吧?”

果然来了,丁之童顿了顿才答:“我挣钱,其实就是为了买一套东曼的房子。”这是她现成的理由,优先级紧追其后的第二个小目标。不那么急迫,但也是她的目标之一。

“上东?”他误会了。

丁之童笑起来,慢慢解释。她说的“东曼”其实在上海,全名叫作东方曼哈顿。

小时候,她跟父母住在市郊。那里说起来也是城区,但看上去却更像个小镇,只有一条最繁华的马路,被简单粗暴地命名为“一号路”。照相馆、邮局、百货大楼,全都在那条路上,再加上两条只在镇上运行的公交线,串起住宅区、工厂、医院和学校。

后来,母亲离开他们出国,父亲便把她的户口迁到了外婆在市区的房子里,说是心疼她,不让她跟他住在乡下。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占一个人头,等着拿拆迁安置的补偿款。既然严爱华注销户口出去了,那就是丁之童顶上,反正不能吃亏。跟那个时代所有的小市民一样,他们一切行为背后的逻辑都是钱。可惜命运弄人,拆迁办的牌子在那条弄堂口一挂五六年,户口也早就冻结了,至今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几年,丁之童一直跟外婆睡在一个小房间里。隔着红漆木框的窗口看出去,正好能望到那个楼盘。从打地基开始,一层层往上长,她是眼看着它造起来的,自然而然地成了她当时心目中的第一豪宅。

后来上了大学,她就很少回去了,不管是外婆等拆迁的亭子间,还是父亲市郊的老公房。但有时候还是会经过东曼的门口,她每次都会想象自己住在那里,不是跟父母,奶奶,或者外婆一起,而是只有她一个人,不用每天早晨睁开眼就看见满屋子的人和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一番话说完,她又觉得失言,如此市井的理想,听起来还有点儿自私。

但她其实就是这么市井,这么自私的人。她不确定甘扬是否真的愿意了解,了解了之后,还会不会喜欢她。那一刻也是豁出去了,就像她跟他说过的,只要把话说清楚了,分手也不冤枉。

她翻身过来看着他,终于开口:“甘扬,我其实就是这么现实这么鸡糟的人。就像你刚让我跟你一起住到这里来的时候,我每天都在琢磨这房子的月租金到底多少钱?一会儿想,别,还是别告诉我了,知道了夜里觉都睡不好。再隔一会儿又觉得不行,还是告诉我吧,否则还要瞎想,更难受……”

甘扬听得哈哈大笑,又是那句话:“丁之童你是不是有病啊?”

丁之童却是很认真地看着他,说:“我知道你可以帮我付房租,给我打钱,但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成那个样子,你懂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