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个吻(第4/4页)

想到这,她笑了,昂首挺胸,自信心全都回来了。怀着那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态,宋诗意登场,那一年的她还穿着一身红装,那是中国队的颜色,是初升红日的光芒。

雪道上是自由的味道,深吸一口气,天地在眼前,伸手仿佛就能触到那个即将圆满的梦。

也在那一天,她初次参加世界级大赛,就夺得了第四名的成绩。即便无缘奖牌,这也是中国女子速降项目上的一大突破,更何况完成这一突破的还是一名十九岁的年轻小将,未来不可限量。

……

往事历历在目,宋诗意深呼吸,将头顶的滑雪镜摘下戴好。

袁华提醒她:“不要急,慢慢来,注意脚下……”

……的伤。

他没有说出口那两个字,但宋诗意会明白的。

后面不远处传来谁的声音:“中期提速啊!”

宋诗意没理会,俯身、用力,全身紧绷,进入了准备阶段。

一声枪响,她朝山下俯冲而去。

多少次从这半山腰往下冲了?数不清了。

十九岁前,她跟着父亲练滑雪,十九岁后,在孙健平的带领下来到亚布力。六年了,她从这里滑下去几千次,几万次,每一日,日复一日。

她知道没有一帆风顺的运动员,没有毫无伤痛就能抵达的光芒之巅,可无论如何没想到那一天来得这样快。

二十一岁,世锦赛亚军。

二十三岁,重伤退役。

二十五岁,重头来过。

二十五岁的尾巴上,一整年即将过去,一无所获。

“滑雪,滑雪,你的世界就只有滑雪。搞个运动把自己搞成了半文盲,高中毕业就不读书了,你除了得到一身伤病,还得到了什么?学业没了,婚姻大事耽搁了,你爸在天上看见你这副样子,不知道有多痛心!”

“你练出什么结果来了?除了险些断了腿、成了残废,你到底得到什么了?”

她到底得到什么了呢?

明明戴着护目镜,眼眶却忽地被泪盈满。

十年风雪,十年坚持,今日俯瞰这苍白赛道,才惊觉岁月无情,她空有满身伤痛,却年华虚度。她是梦里人,而梦外,母亲活在那逼仄胡同里,为生计奔波,被贫穷摧折。

为什么不能加速?

如果生活是一部电影,按下加速键,就能跳过这看似不可逾越的悲苦等待,该有多好。

宋诗意满面泪光,被风吹得像是刀子在割,痛得她呼吸困难。

她猛地一咬牙,不顾一切地绷紧了脚踝,不适感在第一时间攫住了她。几年前的十字韧带断裂、左脚粉碎性骨折,成了今日的一切痛苦来源。

它们阻止她登顶,阻止她追梦。

她成了队友眼里或可笑或可悲的存在。

宋诗意咬牙大笑,滚蛋吧,都他妈要多远滚多远。

下一秒,她以更加决绝的姿态弯腰俯冲,膝盖下压、重心下移,仿佛从未受过伤一样,她歇斯底里、不顾一切,把命运交给了这满山风雪。

山下,丁俊亚心跳一滞,不可置信地握紧双拳,满脑子只有三个字:她疯了?

山上,程亦川双目圆睁,同样不可置信地握紧了双拳,满心欢喜:成了,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