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第2/5页)

他小心地试探地踏出脚,踩下去,踩在了柔软的有些滑腻的泥土地上,微微下陷,却也站稳了,没有落下去。

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片花海,好似无尽头。

浓郁的花香中,有种形容不上来的糜烂气味。像是花香,又像是埋在泥土下那些尸骨腐烂的尸骨的气味。黎恪只觉自己头脑有些发晕了。

树……树在哪儿?

不是说,那棵树很大很大吗?为什么没有?

黎恪走了很远很远,他自己都不知走到了何处。眼前一大片鲜红似血的花被风一吹,卷起柔绵红雾,几欲迷人眼。

黎恪恍惚间,看到遥远之处,那儿似乎真的有一棵巨大榕树,繁茂枝叶不知有多广阔,自己隔着这样远,也能感受其遮天蔽日的气势。

他连忙向榕树跑去。

脚下淤泥逐渐软黏湿烂,那股腐臭甜香混合的糜烂的气味更浓郁,浓到黎恪几乎以为自己的鼻子要废了,再闻不出什么气味。他以为在榕树下会好些,远远看过去,榕树下可没有花丛。

但他到了花丛边缘,渐渐走近榕树遮挡下平整土地后,那股浓甜的香气也不过消散了一点点罢了。

和黎三娘的转述一样。

榕树生有无数“根须”,又细又长,几十根上百根一缕缕垂落,好似榕树也生了须发似的。

而现在,那些须发顶端,都吊着皮囊。

空荡干瘪的皮,有人的,有兽的,风仍在吹,那些人的脚尖、走兽的蹄爪便跟着晃动起来。一簇一簇扎堆吊着,属于人的头发也跟着飘。

何其诡异可怖的一幕。

若放在镜外,只怕寻常人看一眼就要吓晕了。

黎恪也心跳得很快,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去找兰姑说的树下的人。

和那些画。

若不出意外,他现在也踩在其他城池上,说不定,他脚下也有几十上百条人命。

不光如此,他每走一步,死在他脚下的性命就更多。

他低头看去,果然看到了地上跑来跑去的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东西,再仔细看,才能隐约辨认出来那些是什么走兽。

至于更小的人,他完全看不清了。

他忽然有点诡异地想明白了。

正如他很难把那些看都看不清的人当做自己的同类那般,那些野兽、他们猜测的作画人,又怎么会把他们当做同类?怎么会顾忌他们的性命?

就像……此刻的他一样。

黎恪看到了树下的人,他心一横,大步向那人跑去。

越跑近,越觉那人眼熟。

那人垂着头,散乱长发遮住了面庞,他的手脚都是不正常的诡异的瘦长,简直像有谁硬生生拉长了他的手脚似的,他坐在榕树下,看不清模样。

模糊的……

一切都是模糊的。

黎恪甚至看不出他穿了什么衣裳样式,但他就是觉得这是个男人,还是个自己熟悉的男人。

“你——”他伸手去触碰这个男人。

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竟就这么直接触碰了。

手指碰上那人的脸,那人一顿,缓缓抬起头来。

黎恪看清了他的脸。

还是难以形容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五官模糊,好似被人用力擦去,或是融了水化开,在惨白的脸上晕开一大团。

可黎恪就是觉得他眼熟!

他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这个人又是谁?

蓦地,有人拍了拍他肩。

黎恪正在沉思,被这一拍吓一大跳,猛地扭过头去,就见一个熟悉的少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换皮后苍白诡异的面上平静无波。

“善多?”他不免惊喜,“你还在这儿没走?”

少年点点头:“我走不了。”

“为何走不了?是找不着出口吗?”黎恪说,“我方才来时看见了一片花田,九公子和三娘他们却说看到了荒宅和坟地,想必每个人在殿中境遇都不一样。善多,你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