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朝别(七)(第4/4页)
喻栖棠沉默许久。
“我不知道,”她说,“我骗了朝别,上古遗留阵法,又怎能在寻常古籍中寻到?就连我也是秘境开启,才勉强知晓阵法名字。”
“那为何不去一试?说不定真的能够带回……你们从前的好友呢?”
“涉及因果之事,皆是鼎云大陆最高级别的禁术,每每使用,必然会遭遇无法挽回的后果,更何谈一个巨大阵法。”
“若是千年前,我也许会与朝别一样不甘心,会选择去尝试一把。可如今的我已是百花门掌门,若强行开启大阵,也许会导致数不尽的生灵被因果之力吞噬,连带现实世界也会受到影响……我无法看着他们平白遭难,我想,若是阿谨还在,依他性子,也同样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喻栖棠别过眼神,走上大阵中央的台子,将昏迷中的雁谨放入怀抱,“我该走了,希望你们能在秘境中得到想要之物……也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待她离去,四周又陷入了一片沉寂,唯独越辞些许喘息从不远处传来。朝别的尸体安静地躺着,薛应挽上前查看时,发现他身体在此处冰室作用下已经有些发僵了。
许是此前曾进入元神共享记忆之故,触碰他朝别的瞬间,薛应挽神思有些恍惚。
他看到朝别胸口处松垮的衣衫,鲜血顺着剑伤往外淌流,其中似有一件……极为眼熟之物。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与喻栖棠在方家镇街头游荡时,少女发顶那条曾在推攘间落于地面,沾染了泥灰的黄色发带。
纵然用灵力保护,时间太久,也泛旧而破损,取出时早就沾满了朝别胸口的血,几乎看不清原来模样了。
属于朝别的灵力逸散在半空,与薛应挽交汇时,在那些零碎的记忆里再一次见到了许多事。
比如背着付谨之一直走,直到灵力无法维持,只得生挖出存他的内丹,将半腐烂的身体埋入地里;比如趁乱杀害江洄门门主,拿到江洄门法器之时,发现无可作用的愤怒;又或者……将付谨之最后一丝元神与雁谨融合后,生出希望的欣喜若狂。
还有朝别从来不曾忘却,用尽千年,也想返回再看一眼,再经历一次的场景。
那时的喻谨还不是付谨之,他们才喝过酒,走在方家镇繁华的街道上,喻谨背着巨大的长弓,停留在一个卖木头制品的小摊前兴致勃勃。喻栖棠买了糖葫芦,一蹦一跳地往前走,走两步,又回来拉住朝别的手,眼睛又大又亮。
“我看到前面在演戏曲,远远就听到了声音,”她咬碎金黄的糖皮,鼓着腮帮子,说话也不清晰,朝别费了好大的劲,才用那只完好的耳朵听清,“你走快点,快陪我去看看呀。”
他们穿过熙攘人群,朝别视线停留在她头顶,乌黑如墨的青丝中簪了一只精巧的玉簪子,深紫色的宝石像一簇紫藤花,在日头下熠熠发光。
属于朝别的最后一幕记忆,则是在流云山庄后,两人暂时栖身的黑暗山洞中。
冬日吹雪,寒风灌入洞内,朝别毛绒绒的大尾巴和散落的衣物将靠坐在石壁上的付谨之围了起来。骨坠被重新戴在他颈上,朝别收拢利爪,半伏于地面,脑袋枕在付谨之膝头,长长久久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