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如荒野(第2/4页)

世人都爱看神的陨落,看昔日高高在上的神明,摇尾乞怜求得一丝怜悯。

许织夏感觉,这样的画面就在她眼前。

只不过他不自知,而这被他刻意掩盖住的微妙,或许这世上只有许织夏能捕捉得到。

“哥哥……”许织夏探究地望进他的眼睛。

她的目光像一只飞鸟,畅通无阻地掠过他眼底看似平静的湖面。

纪淮周意识到什么,眸光一动,不露声色按亮了床边的台灯,把吊顶灯“啪嗒”关掉了。

南洋风卧室暗了亮,亮了又暗,这下又只有一盏海棠玻璃台灯晕开幽幽的暖光。

他坐到床边,上半身压着被子,仰躺下去。

“哥哥闭会儿,困了。”

许织夏都没问的机会,思绪轻易就被他带了过去,轻轻应声,然后在床边安安静静坐着。

英国来回飞机都不止要坐一天,他这是在英国还没待上半天,就马上回来见她了。

是什么要紧事,半天也要回去。

许织夏正思忖着,身后一道不知有意无意的低声闷笑。

她回眸,看向床上阖着眼的人,疑惑:“哥哥笑什么,想到谁了?”

“你啊。”他慢慢出声。

准没好事,许织夏追问:“我怎么了?”

纪淮周笑而不语。

她坐他边上,让他想起小时候,她也总爱在他睡觉时蹲他旁边,穿条白睡裙,半夜三更像个小阿飘。

他没回答,指尖隔着连衣裙,拍抚了下她腰窝。

“给哥哥抱抱,行么。”

许织夏不知道他是赶飞机累了,还是他想回来陪她,但英国的父亲不允许,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总之她没问,他手臂打开,她就乖乖躺了过去。

玻璃台灯光暗,百叶窗的影子落在地板上。

他是平躺的,许织夏侧着,脑袋枕在他胳膊,她身子小,贴近他腰侧,被他一只胳膊就完全揽住了。

这个姿势其实有一种情人间特别的亲密,像事后的温情。

但在那一刻却并不暧昧。

许织夏能感受到他有心事,可他不讲,她不晓得从何问起,也没法问。

合上眼,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她也有了睡意。

“哥哥。”许织夏低声唤他。

她昏昏欲睡,以为他也睡着了,结果片刻后,听见他懒着鼻音“嗯”出一声。

“女性主义说,女孩子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能为了男人,舍弃全世界,我觉得反过来也一样。”

许织夏迷迷糊糊,声音渐弱。

“……有你的话最好了。”她梦呓,昏睡半晌,才接着呢喃:“没你我也可以的……”

她睡糊涂了,但满脑子都还是,不想为难他。

纪淮周半睁开了眼,偏过头。

她逐渐沉眠过去,浓密的眼睫毛轻轻搭在眼睑,睡相自小就很温顺。

纪淮周当然能听出她的意思。

她喜欢一条鱼,但她不能把它捞出来,她也不能跃入海里;她喜欢白鸥,但她不能把它捆在陆地,她也不能飞到空中。

看到鱼跃出海面,白鸥停栖江边,她会开心,但鱼游回海底,白鸥拍翅飞掠而去,她也接受。

纪淮周眼神逐渐邃远。

回到伦敦那半天,他都独自锁在那间囚笼般的书房里,书桌前,维多利亚孔雀台灯的光,映亮着信上的字。

那是陈家宿在杂物间里无意搜寻到的那封手写遗书。

【阿玦,不知你能否看到这封信,假如你能看到,哥哥又要同你分别了……】

纪淮崇的字迹依然同过去一样,端方优雅,衬合他的性格。

【原谅哥哥,当年在港区,同你讲了狠话,让你伤心了,可不那样讲,你必定不会同意。

前几日在《尼采遗稿》中,读到一句话,“Gerade Tatsachen gibt es nicht, nur Interpretation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