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旧人(第2/3页)

政治中注重君子小人,甚至把官员分成君子党、小人党,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政制、官制本身有大问题,有些让人无法适从。哪怕按照规例做事,也未必全是对的。更不要说,很多时候,反而是不理会规例自作主张更加合适。再加上真宗和现在的皇帝两朝,正是文人的地位迅速上升,正全面掌握主导权的时候,职责本不清晰,对人品更加关注。

官场上有没有君子、小人?实事求是地讲,应该是有的。但对于官员来说,能够明确分为君子和小人的人数,非常有限。也就是说,绝大部分的官员,既不能讲他是君子,也不能说他是小人,无非是领一份俸禄做一份职事而已。这些不能分辨的人,用君子、小人党要求,就强行区分开了。

杜中宵来执掌御史台,便就不想再用君子、小人来区分官员,而是实事求是。不管身份,做得对了就是对了,错了就是错了,御史相对中立。现在看来,这样做应该有许多困难。

想了一会,杜中宵突然一笑:“依殿院看来,我是君子还是小人?”

赵抃急忙拱手:“中丞在京西路时,开营田、商场之类,以使财用不缺。出边地为帅,先后败朝廷大敌契丹、党项,拓地数千里,朝廷赖之为安。又出兵万里,恢复西域,都是人不敢想之绝世大功!似中丞之般,君子尚不以称善,谁敢以小人目之!”

杜中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我日常回想自己所作所为,好似许多事情,也不能完全归来君子之行。平日做事,虽然谨慎,却也不乏投机取巧之处。若是强要把官员分为君子、小人,对我来说着实有些为难。当然,我与朝臣多不熟,初来京城,或许久了就不同了吧。”

赵抃道:“中丞如此说,只是你以前注重实事而已,对于人品多不关注。朝中官员所作所为,只要用心体察,仔细思量,总能够分辨出来。”

杜中宵知道赵抃自己,每天晚上都会焚香祷告,把自己白天的所作所为密告上天,并检查自己有无过失。对于这样的人,自己的那一套理论没有大的用处。他有自己的处事准则,有观察别人的角度,不会被几句话改变。其实赵抃适合做谏官,只是现在台官和谏官合流而已。

想了一会,杜中宵道:“我以为台官奏事,应该分两部分。一部分是针对职事,这个职事应该是怎么做,如果为官者做的不对可以弹劾。还有一个是对人,虽然做事符合规例,却有私心。这两个方面不可以互相取代,应以前一个为主,后一个为次,主次要分明。当然,现在职事的规例一是没那么清楚,二是又过于繁琐了,让人觉得无从下手。”

赵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显然不赞成杜中宵的意见。

这是杜中宵觉得为难的地方,前世所学,讲起君子小人来,就是君子是伪君子,反不如小人中的真小人。实际上,现在这个年月是君子、小人之争真正进入政治的时候,哪里来的那么多伪君子?大多数人的选择是根本不加入,只有到了后面君子、小人成了政治中普遍的面具时,才各自戴上。

赵抃这种,是真君子。不管他做的事情,他的认识,有哪些还不符合自己说的君子这行的地方,从心底里,他是把自己当作君子看待的,而且严格要求。过了这一拨,才有伪君子、真小人。

正是因为知道政治上君子、小人这种立场分明的划分成为普遍后,对于政治本身的破坏,后世才会反对在政治上分君子、小人党,而不是反过来。没有这种历史的国家就不同,好似杜中宵前世许多欧美国家的政治正确,其实就带着君子、小人遗风。

事情没有发生,杜中宵怎么去说服别人呢?杜中宵自己也为此头痛。自己来执掌御台,应该建立起一种制度,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只是制度怎么建立,现在还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