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分岐(第2/2页)
王安石是这样想的,也准备这样做。此次到枣阳来,一是要看一看营田务种田的模式,再一个看看村社经营。学习经验,到舒州之后,整合境内所有行业,试一试身手。
听着王安石说着自己的想法,杜中宵有一种错觉,自己在跟一个似曾相识的国营大单位的一把手谈话。只是王安石这样的思想,没有意识形态的因素,而是认为,财富沉淀民间,朝廷积贫积弱,是现在天下最大的问题。只要财富到朝廷手里,就可以富国强兵,改革一切弊端。
王安石容易走极端,一旦觉得哪种方法好,就推向极致。杜中宵这种一方面这样,另一方面又想方设法处处限制的做法,让他极不理解。既然官营有这么多好处,又何必留出民间发展的空间。
杜中宵哪里有理论功底说服王安石,只能含糊过去,总要经过实践,才能改变认识。
宋朝被称积贫积弱,其实后来的明朝中后期,又何尝不是积贫积弱?清朝的中后期,是不是积贫积弱?甚至后世的欧洲等国家,冷战之后是不是积贫积弱?与他们的前期相比,都是一样的局面。
政权不掌控经济命脉,必然会走到这一步。宋朝用行会和牙人控制工商业,社会财富必然被商人和牙人分走大部分,到了官方手里剩不了多少。随着时间推移,会一步一步恶化。这种情况下,哪怕官方参与一些经济活动,不管是工业还是商业,都会被各种手段挤兑得不赚钱,甚至亏钱进去,成为民间势力积累财富的养分。不得不放弃,从而使官方在社会财富中分到的配额变得更小。
王安石这些人,就走到了另一个极端。既然如此,那就由官方直接进行分配,消灭中间谋利的商人和工场主,完全控制生产和消费的整个链条,一切利润由朝廷掌握。
这怎么可能做到?无非是把生产和消费及中间的流通环节,纳入到官方体系来。以前是体系外的人分财富,变成体系内的人分财富。没有控制的手段,体系内的人难道就比体系外的人欲望低,不贪婪?
杜中宵的办法,是官方掌握一部分经济,以足以能够控制社会财富为度。通过这一个体系,调节官方抽取利润和积累的比例,投资和消费的比例,来影响社会生产。官方不能掌握这样一个独立的体系,要么对经济无能为力,要么对某个阶层产生依赖,沦为工具。
政权不是靠税收养的,这是中国历史上的政权的特点。有必要,有能力,政权会出面直接掌握生产资料。直接控制土地,均田制、分封制,都是建立在土地由政权所有的基础上的。直接设立工场,从周朝开始而后历朝历代,都有规模庞大的官营工业。只有商业,官方难以控制,便有重农抑商。
宋朝经过晚唐五代的混乱,不立田制、不抑兼并,失去了直接控制土地的条件,官僚便一直有重新控制的冲动。数次改革,重要目标都是由朝廷再次直接控制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