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做个什么样的官(第2/3页)

杜中宵摇了摇头:“那天我们搬到这里,便听柴信说过,这里原是那个陶十七家的房子,他曾经多次报官,只是没有结果。你想啊,前几次他报官都不得伸冤,现在当街杀人才去查清,不是说以前的官员审案不明吗?这可是人命大案,一个不好,就要有官员因此受罚。”

韩月娘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又道:“饶是如此,活人性命总是积功德。”

杜中宵点头:“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其实,现在的知州、通判、签判都来任官不久,大多都与这种陈年旧案无关,并不是什么大事。反而是下面的公吏,因怕受罚,只怕会从中作梗。这些且不说,哪怕州里官员一起用心,真想查这案,还有一桩无论如何都不好办。”

韩月娘推了推杜中宵的肩膀:“有什么难办的你只管说清楚就是,怎么吊人胃口!”

“我刚才问了,死者是永城县的吏人,来州里催缴文书。除了衙门里的几个公吏,州里并没有熟识的人,而陶十七一直居住在州城,怎么会跟他家里扯上关系?我就怕那孩子杀错了人啊——”

“呀!”韩月娘禁不住掩住口。“这——这可就没有办法了!”

杜中宵静静地看着韩月娘,过了好一会,才重重叹了口气:“我虽然为官不久,但中进士之后,在京城里也学了几个月公务,路上每过一地必与官员交谈,着实学到不少东西。如果我估计得不错,由于死者在州城并没有熟人,此案大约就是这样了结了,那孩子难逃一死。但是——”

韩月娘听到这里不由发急:“你倒是把话说下去呀,真是急死个人!”

“当街杀人,如此果决,陶十七十几岁的人,怎么可能把人认错!你信吗?”

韩月娘一听,怔了一会,才试着问道:“你说,这案或有隐情?”

杜中宵重重点了点头:“那孩子目光清澈,从里到外都透着精明灵气,怎么会如此糊涂!当然或许是我猜错,那自然一切休提。如果我看得不错,似陶十七那种人,怎么会认错人!没认错人,那此案很有可能就跟永城有关。衙门里的吏人,很多都跟外面的游手闲人不清不楚,真涉案也不稀奇。”

韩月娘道:“你既是如此想,就该把那孩子的命力保下来,去查清楚啊!”

杜中宵摇了摇头,叹口气:“所以此事我才要与你商量,我到底要做个什么样的官。中了进士,受了这份俸禄,那便是一辈子的事。当街杀人,如此重案,上面必然要地方尽快审理。而如果有隐情,必然不是短时间可以查清。我是推官,此案可管可不管。不管,十之八九就是尽快问斩——”

说到这里,杜中宵摇了摇脑袋:“而如果我要硬保陶十七,就只能把此案先拖下来,借着自己过些日子去永城的机会,查探清楚。我一个新科进士,硬顶着州里官员,拖延案子,嘿——”

“做官有两种。一是谨小慎微,步步为营,不做出风头冒险的事,我就是个这样的人。还有一种是锐竟进取,只要认定了,便就不管别人说什么,硬着头皮去干。”

韩月娘听了杜中宵的话,愣了一会才道:“一件小事,你怎么想这么多?人命关天——”

杜中宵一摆手:“陶十七当街杀人,哪怕查出来他是报仇,性命也难保住,除非圣上德音。不过他拼上一命,把案子查清楚让他走得安心罢了。但是我这一步踏出去,别人眼里就是这么个人,以后就积习难改,官场上只怕难回头了。夫妻两个,我总要问一问你才好。”

韩月娘看着杜中宵,张着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杜中宵道:“你或许觉得我是小题大做,其实不是。做官就是这么回事,一件事做出来,以后人人都记得,听你的名字先就想起这件事来,然后就都传着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考进士之前,我曾经做过一篇赋,好多人都因这文知道了我的名字,以为我会做那样文章。直到考中进士,才算没人提起了。如果这次我力保陶十七,以后好多年都会受此影响。他的性命本就保不住,又违我本意,是以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