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第2/4页)
这个节骨眼上,王道容不论如何也回不了私宅见慕朝游。
他与王羡同时下车,同时进门,王羡目不斜视,视若不见地冷冷与他擦肩而过。王道容倒是毕恭毕敬叉手行了一礼,“父亲。”
在这个风波之夜,父子俩难得没有任何交流。
晚餐王道容并无胃口,随便对付了一点之后,朱槿拿了药油来替他按摩伤腿。
王道容撩开裤腿,瞧见那条伤腿青紫红肿,心里便一个咯噔。
朱槿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啜泣说:“郎君、郎君这条腿,再这样折腾下去,恐怕……怕难保住了啊。要不咱们跟郎主求求情,明日别再——”
王道容听着觉得不像话,飞快地拢了裤脚,淡淡反问说:“是保腿重要还是保命重要?”
朱槿含着啜泣,一时怔住了。
王道容容色迅速冷淡下来:“你下去罢。”
夜里他躺在床上,那条伤腿开始发威,痛得他夜不能寐,不得安宁,像有一把冰作的刀子一样捅进了关节四处乱搅。
正月的寒夜,王道容硬生生疼得汗湿了枕巾,咬牙攥紧了榻板,抿着唇生生忍了下来。
他闭上眼,想到慕朝游。
想到她一双眼冷清如秋水的眼,口角含着讥讽的笑容。
王道容骨节紧捏到发白的手这才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当然是不可能死的。
她如今巴不得盼着他死,好图谋出逃,远走高飞,他偏不遂她的愿。
他阖上眼,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又梦到他与慕朝游的那间私邸。
屋外风雪大作,屋内点了一盏琉璃灯,燃着沉水香,温暖如春。慕朝游端坐在书案前,提袖在练字。
他踏入屋内,她抬眸瞧见他,“你回来了?”
王道容瞧见自己“嗯”了一声,借下大氅,抖落雪花,近到她身前,拿起案上的字帖看。
“练得是《宣示表》?”
灯火映照她容色如玉,她有些羞赧地笑,“随便写着玩的。”
王道容搁下字帖,情不自禁地深深凝望她,认认真真描摹她的眉眼轮廓。
他依稀觉得她的笑容眼熟,顿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从前在他面前常时这样笑的,有些羞赧的模样,不太敢看他,说一句话似乎也要在心底酝酿半天。
他的心霎时间软成了一团,化成了一汪春水,不自觉柔声说:“钟公的字我幼时也练过,家里还有几卷真迹,若你需要,我拿给你看。”
她下意识推拒:“不用这么麻——”
王道容却已抱起她在案前坐下,手握着她的手,“哪里不会,容写给你看。”
她有些恼了,曲起手肘撞他,“我都说不用这么麻烦,叫看到多不好。”
王道容一怔,“叫谁瞧见?”
她那几个字说得模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似乎体会到他心中所想,这时,门口忽然蹿过一个轻灵的,小小的身影。
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突然跑进来,拽着他裤脚,高兴地喊他:“阿耶!”
王道容几乎被吓出一身冷汗,他瞳仁动也不动,静静地,沉默地看女童扒他的裤脚。
眼睛鼻子与他有六七分的相似。
他蹙眉狐疑:——这是他的女儿?
慕朝游见到她却十分高兴地挣开他的怀抱,抱过小女孩嘘寒问暖。
王道容有些不快,沉默地注视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僮,冷淡的眼神反倒引来慕朝游的不满,“你倒是抱抱她啊。”
他不置可否,像注视着一个小怪物一样打量着这个和自己极为肖似的女儿。
对于血脉亲情,他一向淡泊。
他凝望着这个女儿,起初并未生出多大情绪起伏波动来,甚至因为她与自己酷肖而有些古怪的恶心,但看着看着,又觉得她的眉毛和嘴巴又像极了慕朝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