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5页)

十二岁生日那天,小小的他独自一人坐在出租屋的破沙发上,守着一块廉价的白桃蛋糕,等待父母回来陪他一起切蛋糕,唱生日歌。

那一天,小小少年没有等到回家的爸妈,只等到了父亲出事的消息,警车刺耳的鸣笛声,以及来滨港过后的第一场雪。

北方人对雪不稀奇,但滨港地处中国南部,繁华发达气候温暖,十年也遇不见一回雪。

小小少年走出家门仰头看,纯白雪花从天空飞落,像极了一场洒向人间的瓢泼盐雨。

每一片,每一粒,都蛰着人鲜血淋漓的伤口,痛得人喘不过气。

这场雪,小小的少年看不出丝毫美感,品不出半分快乐,正要转身回家,耳畔却传来一声欢快又惊喜的轻呼,那声口清甜软糯,脆生生的,像是小黄鹂在树梢发出鸣唱。

那声音里发自内心的欢喜,刺痛了小少年的耳朵。

他皱着眉,转过头去。

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巧精致,像个瓷娃娃。

她穿件浅蓝色的艾莎公主裙,长长的黑色头发上还顶着一朵巨大的蝴蝶结,在漫天的雪花里蹦蹦跳跳地转圈圈。雪花落在她的蝴蝶结上,来不及停留便消散于虚无。

他认识这个瓷娃娃,是邻居家的小公主。

这一片是滨港最贫穷落后的贫民窟,住的都是外来务工的底层穷人,这些家庭条件有限,没办法给家里的小孩提供多好的成长环境,衣服不追求款式新颖,只求不着凉不感冒,每顿饭菜也不讲究营养搭配,以吃饱不饿为宗旨。

但是他知道,这个瓷娃娃是他们这一带娃娃军团里的另类。

她永远有穿不完的公主裙,梳不完的辫子样式,吃不完的各类糖果。

幸福得让人嫉妒又厌恶。

而且,这些雪这么磕碜,哪里好看哪里好玩?比他家乡的漫山雪色差太多。

小少年看了玩雪的小瓷娃娃一会儿,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准备离去。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背后却响起一道嗓音,口齿非常清晰,脆生生地喊了他一句:“小哥哥!”

“……”小少年被那声哥哥喊得顿了下,微回过头,稚嫩而清秀的脸庞上眼神阴鸷,充满了戒备与疏离。

“一起玩雪吗?”小女孩笑嘻嘻地问。

被娇养大的瓷娃娃,哪知道这人间的疾苦与艰辛,竖起一只雪白的小手去接那漫天雪花,却捧不住一粒,似乎从那时起就为一个故事奠定了基调。

佛说人生有七悲八苦,爱别离占其一,求不得也占其一。

当年雪中一次回眸,周清南记了那一幕好多年,至今记得一片小巧枯叶,在风雪的裹挟下与雪一同坠落,刚好掉在瓷娃娃头顶的蝴蝶结旁边。

她笑靥那样灿烂,如骄阳明媚,似乎终于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暖……

回忆侵袭了大脑,涨潮般点点滴滴渗进意识思维的空间。

周清南手臂搂住怀里的姑娘,低头贴近她,与此同时,缓慢闭上了双眼。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在缩短,不过刹那,他已经和她只隔咫尺。

然而,就在吻上那张鲜艳唇瓣的前一秒,周清南动作顿住了。

他对时间的把控尤为清晰,知道允许自己放纵沉迷的十秒钟,在这一刻已经耗完。

眉心用力拧起一个结。

心火难消,瘾念难平,但放任自己继续,事情势必会朝着不可想象的方向发展,脱了缰离了弦,就再也无法转圜。

她只是个小姑娘,自幼家境幸福、名校毕业,将来还有大好的前景,误打误撞和他污秽黑暗的命运缠错交际,不过只因一场意外。

她像张白纸,懵懂不谙世事,但他不同。

他走在一条看不到尽头与光明的道路上,踽踽独行,内心早已只剩一片荒寒。

如果有将来。即使有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