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打卤面就萝卜咸菜(第2/3页)

姥爷笑得露出假牙的银色镶片,姥姥在后头照着他屁股狠狠来了一巴掌,“老头!赶快把你那鸟拿开。扑腾得到处都是麸皮,收拾收拾桌子吃饭,等会儿面都坨了。”

姥爷把鸟搁到主卧,时应用湿抹布把餐桌擦出来。

今天的卤子还是家里的老味道。黄花菜,木耳,黄瓜切成小丁,肉片瘦多肥少切薄片,爆炒,加水,勾芡,出锅前再打上一碗鸡蛋花来回翻搅,点香油提味儿。

热气腾腾的面条浇上满满一勺卤,每根面条吃起来都有丰富的口感和肉香。

时应小时候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爱吃蔬菜,所以姥姥给他准备的菜码也一定少不了,除了焯水攥干的菠菜和白菜,桌上还另有一盘自家腌制的萝卜,辣椒,芥菜丝。

这么一桌顶香的饭,动筷子前,时应还是往一直紧闭的侧卧房门望了望。

他有意出声问问他妈的状况,但蓄力半天,声音像是铅块,沉在胸腔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末了还是姥爷把筷子往他手里一塞,沉声说:“吃吧,不用管她,你姥给她煮了绿豆粥,一会儿咱们吃完我给她端进去。”

时应垂眸端起碗,将热气腾腾的面条卷着卤子送进肚子里。

这些天他经常胸闷气短,胃里像是坠着块大石头,什么东西都不吃也不会感到饿,但人是铁饭是钢,为了身体能积极运转下去,他必须按时按点地进食。

不管是什么食物,爱吃不爱吃,每当他想住嘴时,都勒令自己再多塞两口。饶是这样,比以前留学时摄入了更多精碳水,劣等脂肪,科技与狠活,他不仅没胖,还瘦了两斤。

面吃到一半,他碗里又被加入一勺肉多的卤子,姥爷拿着搪瓷盆走到厨房去加卤,饭桌上,时应朝着姥姥笑笑,尽量使用无碍的口吻道:“房子的事儿我还在跑,查封也是阶段性的,绝对不是最终结果。等申诉成功,我妈很快就能搬回去了。不会走到法拍那一步的。”

“真的。你们别担心。”

时应的姥姥把面前的酱菜往时应的方向推了推,摇摇头说:“孩子,那套房子不算啥,没了就没了,你妈她现在是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事到如今,你不用为了他们大人的事情这么奔波。她现在有我们照看,吃不了几个钱,我俩都有退休金,身体还这么健康,别有心理压力。”

“姥现在只担心你,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日子还长着,你未来准备怎么过,是个什么计划。不再去国外念书了?”

他们老两口当初是支援西部被铁道兵第十一师从沽城调配来的,那时候的人多傻,一个岗干一辈子也不挪窝,为了应对项目扩容,他们这对工程师夫妻先后参与过公路,铁道,住宅,堤防等项目的建设,甚至后来连原兵团都没了,改名成了中铁十六局,他们才算是正式退休。

但这种从一而终的经历已然属于上个时代的人了,现在人口流动大,用工信息很透明,拔尖儿的人都爱往高处走。半山市的基础工资低,经济发展差,她打心眼里觉得这里不适合时应。

计划?时应嘴中的咀嚼放慢了,这两个字的含义很美代表有序的希望,但在他听起来像是上辈子的事。

父亲出轨,家庭解体,再加上高额欠款,财产分割。

一瞬间,他曾经享受过的优渥生活犹如吃剩的火锅底料,连带着苟延残喘的热乎气儿全被倒进了下水道。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继续在英读博的计划被人工流产,时应今年在国内开启了全新的生活模式,正月未过他便积极游走在律所,看守所和检察院,试图理清他爹的一屁股烂账。

春天结束时,他没能解开时开基口中那些“误会”,反而发现公司所面临的不仅仅是资金链断裂这么简单的债务。资金链是早几年前断的,为了维持经营,时开基又多次将公司项目,个人财产抵押给不同的债主,银行,繁殖出更多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