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招供(第3/4页)
这样的上体天心,这样的克己复礼,光大三代之美政,真可谓是妥帖得不能更妥帖的安排,即使金陵守备太监也不能不同意(虽然在听到以倭人上飨高祖的提议之后,守备太监的面色瞬间变得相当诡异),只是在见面时委婉的提出,就算要恢复古礼在祭祀上用了倭人,那有资格被高皇帝用的也必定是倭寇的魁首,十恶不赦的大逆,位高权重的叛贼;你乌泱泱拉几十个俘虏来都给“用”了,那就不是祭祀,而成了血呼啦的屠宰场了——高皇帝陵寝之前,哪里能容得这样无礼的事情!
“可是,先古商王一口气祭祀几十个人也是小事呀。”穆祺指出:“殷商高宗武丁每一次向先祖献祭,都是百人起步的规格。”
守备太监的眼睛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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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先王时的古礼终究是不能恢复了。虽然殷商时用个几百人司空见惯,但时移势易,现在用人的规模稍稍一大,就不是道德体系可以承受的了。更不必说金陵还有夫子庙,汇集了江南几乎一半的文人,事情搞得太大惊动了清流舆论,那事情就会相当之麻烦——别的不说,就是如今仍在养病的穆国公,恐怕也会脱下腰带,抽得世子如陀螺一般的旋转……
世俗偏见重如大山,谁也无力逾越。世子无可如何,只能权做让步,留下俘虏中最为显要的头目作为奉献高皇帝的见面礼,其余人犯则押赴南京刑部,直接走快速通道处决了事。但恰恰是这个即审即判即刻杀人的快速通道,却惹出了不小的麻烦:按照高皇帝之《大诰》,倭寇被捕后一律是凌迟或者剥皮,丝毫不容假借;而如今一口气塞入几十个要凌迟处死的重犯,那就是金陵搜刮了整个江南的刽子手,也实在是顶不住了!
凌迟处死也是有技术含量的,要常常训练才不手生;如今朝廷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剐得了一个逆犯,大师傅的手艺当然是潮得很。行刑当天观者如堵,等刽子手真上手动了刀子,乌泱泱围观的近万人立刻就是一滞,连四处纷纷的议论都低了不少;待到第二刀第三刀接连割下去,那周围干脆是鸦雀无声,气氛近乎于凝滞了——因为活干得太糙,所以现场不像是凌迟,更像是活体肢解;而在哀嚎呻·吟中切割□□鲜血淋漓的恐怖,则确实触发了人类基因本能的畏惧,刺激更不同寻常。
相比起这种刺激来,连黑船火烧江户的壮举都算不上什么了。至少那时穆祺是躺在船中头晕目眩,除了炮声与爆炸声外什么也听不到;如今端坐台上亲自观赏宰割现场,生猛当然无可言喻……而最为关键的是,无论遭受了多么生猛的刺激,他都必须得绷住,不能丢份露怯,显现出一丁点的不体面来——除了他以外,观刑的还有金陵刑部的官员、守备太监,以及从江户被一路带来,代表幕府签订《金陵条约》的家老执政水户氏;在这些人面前丢脸,那才真是错尽错绝,无可挽回。
不仅如此,他还要面带微笑,以某种从容不迫的姿态询问水户氏的意见,而水户氏一言不发,只是怔怔盯着刑场——这些囚犯大半都是经由他的手被强行掳掠上黑船的,所以行刑之时破口大骂,发了疯一样的攻击幕府与将军;旁观的百姓听不懂倭语,但水户氏自己却是一清二楚,知道从此以后,幕府在东瀛算是树敌无数,不死不休了……
这或许也是汉人的诡计吧。即使黑船协定中已经承认了幕府统御东瀛的权力,也必须以各种手段为将军安插不共戴天的仇敌。幕府在东瀛的仇敌越多、越不得人心,就越是依赖于大安朝廷的册封与支持;所以,所以将军必须乖乖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能令上国稍有不快……
这真是残酷的现实。但更残酷的是,即使知道了对方的谋算,他们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