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解决(第3/5页)

由规则所塑造出的权臣,居然只有破坏掉规则才能生存,天下的荒诞与恐怖,大概莫过于此。

同为政坛大佬,闫阁老当然明白这个意思。而今再听一遍,也只是徒乱人意而已。他漠然开口:

“不必说这些废话了。如今之计,为之奈何?”

许阁老沉吟片刻,长长叹息

“其实首辅应该是明白的……按以往的规矩,无论穆国公世子还是我们,都是干犯大逆,罪无可恕;必定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如果想要逆天改命,除非——除非换一套规矩。”

大概是被事情实在给逼急了,许少湖这样静水流深、隐忍不发的人,居然也放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闫东楼瞠目结舌,闫阁老的眼角则抽了一抽,终于缓缓吐出数字:

“……你请继续说。”

“那就恕我冒昧,稍稍啰嗦几句了。”许阁老道:“其实,早在入仕之前,我心中就曾颇有疑惑:所谓以文驭武,不得擅杀士大夫之类的条条框框,不过是文臣圈子里潜移默化,不成文的规矩而已;实际上没有被任何皇帝承认,甚至也大大违背了高祖与太宗的祖训。这样不落文字的规则,是怎么被严格执行,百余年从无逾越的呢?难道列代的皇帝陛下,就真的愿意接受这个约束么?”

他停了一停,最终出声长叹:

“等到真正入仕,我才明白了底细。圣上当然不愿意受约束,但事实如此,却又由不得他们。若以法理而论,皇帝握着刀把子和印把子,是世上最强大、最为所欲为的力量;但在实际上一人之力有限,列圣不能亲揽庶务,总得将权限分给旁人;而这‘旁人’之中,只有文官是最可靠、最稳妥、最方便的力量。委托给文官的权限越多,皇权要作出的妥协就越大,但偏偏列位至尊治国理政的水准,又实在是……”

或许是为尊者讳,许阁老咽下了最后那句话。但言下之意,却已昭然若揭:权力来源于事实而非名分,威望来源于责任而非血统。在高祖皇帝的制度设计中,皇权无上无下无所不包,已经膨胀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但在实际的运行中,却没有一个人能运行如此庞大而恐怖的权力怪兽。所谓马上得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哪怕为了维持国家机器的正常运换,后代的皇帝也不能不将大量的士人招揽入朝廷,一点一点的分享权威,一步一步的退让妥协。这种逐步的妥协到了最后,甚至会蔓延到皇位至关重要的军权上。

——没错,理论上皇帝掌握着天下所有的兵马,圣旨一下莫敢不从,绝无百官异议的余地;但名义上的从掌控不等于实际上的运转,你可以调动部队为所欲为,但部队的后勤由谁保证?部队军官的升迁由负责?战争的规划由谁拟定?战利品由谁划分?战败的创伤由谁抚平?

后勤与装备,训练与备战;每一项都是战场上高度专业的知识,每一项都不是久居深宫之中封闭孤立的皇帝可以轻易掌握的经验。自己掌握不了就只能委托他人,于是久而久之干戈倒持,军队的调动与使用也就渐渐被人染指,由不得皇帝一人做主了。

所以,才会有所谓“偃武修文”、“养士二百年”的规矩。常人在局外瞻望,总以为文官是虚华浮躁,靠着一张嘴皮子骗来了现在的地位;但只有身处局中,才知一丝一缕,来之不易,都是历代前辈与皇帝与宦官与勋贵与武将反复纠葛,才能勉强换来的这一点默契,分毫不容退让。也正因为如此,如今闫阁老与许阁老涉嫌破坏默契,搞不好才会干犯众怒,下场难言。

——吃前辈们的饭,砸前辈们的锅;你们两个老货,也有资格谈什么君子小人?!

可惜,现在这锅是非砸不可了。许阁老只有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