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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背后的高墙上,画着一个狭长的黑色连拱柱廊。起初我以为那是布拉尼的象征,但是它们太窄了,而且有摩尔人的尖形穹隆。戈雅……阿尔汗布拉宫[98]?我注意到卧榻并非无腿,而是房间那一端的地形较低,整个房间像个罗马式浴盆。幕布把往低处去的台阶给遮住了。

她身材苗条,躺在稍带淡绿的黄褐色光圈里,像个油画中的人物,凝视着我。如画的姿态保持的时间很长,我以为这幅活油画,这个裸体的神秘人物,这个永远得不到的东西,便是整部戏的大结局了。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可爱的女人玉体静卧在神秘的气氛中。我勉强可以看出她呼吸时不易觉察的起伏……真看到了吗?有一阵子我看见的仿佛是一尊栩栩如生的蜡像。

但是后来她终于动了。

她把头转向一侧,以优美而富于挑逗性的姿态伸出右臂,颇像雷卡米耶夫人[99]的古典姿势,对开灯并拉开布幕的人表示欢迎。又一个人影出现了。

是乔。

他穿的一件斗篷不知道是属于哪个时代的,纯白色,衣服边缘镶了很多金。他走上前去,站在卧榻后面。是在罗马吗?皇后和她的奴隶?他盯着我,或者朝我这边看了一下,我马上知道他不可能是她的奴隶。他很高贵,肤色虽黑,但颇有贵族派头。他是整个房间,整个舞台,还有这个女人的主宰。他俯视着她,她仰望着他,含情脉脉,天鹅颈状曲线十分优美。他抓住了她伸出来的手。

我突然明白他们是谁我是谁了。这一刻是经过精心准备的。我也有了一个新的角色了。我拼命想摆脱塞口物,又是猛咬,又是打呵欠,又是把头往手臂上蹭,可是它塞得太紧了。

黑人是摩尔人,他跪在她身边,吻她的肩。一条细长的白手臂抱住了他黑色的头,持续的时间很长。后来她又躺好。他仔细打量着她,一只手顺着她的脖子一直抚摸到腰部,仿佛她是丝绸。他肯定她随时准备献身之后,沉着地站起来,解开披在肩上的白袍。

我闭上眼睛。

什么都别当真,什么都可以干。

康奇斯:他的角色尚未结束。

我又睁开眼睛。

我看到的只不过是两个相爱的人在做爱,就像在体操馆里看到两名拳击选手,或者在舞台上看到两个杂技演员一样,别无其他。没有发现什么人试图给我做什么别的暗示。我倒不是说他们有杂技式或暴力式的表现。他们的表现仿佛是想说明,事实与影片中显示的荒唐下流恰恰相反。

我多次长时间地闭上眼睛不想看,但是每次又都像地狱里的窥淫癖者一样,被迫抬起头来睁开眼睛看。我的双臂开始麻木,这又给我增加了一层痛苦。两个人躺在黄绿色的床上,一白一黑,拥抱,再拥抱,旁若无人,只顾自己表演,对我和周围的一切全不在乎。

他们的所作所为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淫秽的成分,只是私下里的亲热,是一种生物程序,每天晚上会发生上亿次。但是我试图想象出,到底是什么促使他们到我面前来做这种事情,康奇斯用的是什么令人无法相信的理由,他们对自己用的又是什么理由。莉莉原先在这一方面起步比我晚,现在似乎远远地跑到我前面去了。别人只会用舌头撒谎,她已经学会用身体撒谎了。也许她追求的是某种完全的性解放状态,此次演示是她出于自我证明的需要,对我起“解毒”作用已经纯属多余了。

我为了理解女人而有过的种种想法全都变得渺茫、混乱、流于神秘,变成扭曲的阴影和水流,像物体沉没水中,垂直沉入深水之中。

他黑色的拱形背部,他的身体和她的身体搅在一起。白色的双膝分开。可怕的动作,完全的占有,一切全在默许的双膝之间。我回想起她扮演阿耳忒弥斯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回想起阿波罗皮肤的奇怪白色。用树叶编织的暗金色王冠。运动员的身体,活的大理石。当时我就知道,扮演阿波罗和豺头人身神的是同一个人。那天晚上,她离开之后……第二天,海滩上清白的处女。教堂。黑色玩偶在我脑海里摇来摇去,头盖骨露出狰狞的笑。阿耳忒弥斯,阿斯塔蒂,永远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