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4/4页)

他是这样骄傲的人,不应该在镜头前落泪,更不应该在爱的人面前失去自制。

但是黑暗暴露了一切的脆弱、不安和恐惧。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挽留她。

他抱着她,像绝望之人在河水里沉浮。吞下眼泪,痛苦喘息,呜咽声碎裂在喉咙里。

“可不可以把她还给我。”他的声音绞成一团,沙哑而笨拙,在她耳边说。

“不要离开我。”

“还给我。”

明明是禁锢着她的姿势,说出的话却更甚于哀求。

黎羚的心也变成一团沙子,被打散再重新聚拢。

她想要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却被误解为挣扎。

汗水和眼泪一同滑过他的脸,他的呼吸又变得躁动不安。

他更加用力地压制住她,蛮横地压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扣,像钉子钉下去。力度之大,仿佛要洞穿她的灵魂。

他的眼泪好重,好痛,如同子弹击中她的胸膛。黎羚几乎难以呼吸。

有一瞬间,他们的脸贴得很紧,鼻尖相抵。

她尝到他苦涩的眼泪,他用一种干涸殆尽的目光,凝视着她的嘴唇。

她以为他会吻她。

但他很狼狈地扭过脸,只是将呼吸埋进她的颈窝。

混乱之中,黎羚的手在地板上摸索,碰到了冰冷的枪支。

这场戏的结尾,是女警官趁周竟不备,一枪击中他的眉心。

她闭上眼,再睁开,慢慢地将枪握紧,手臂碰到了年轻男人的后背。

他的肌肉还是紧绷的,却在被她触碰到之后,一点点地放松下去。

她用手指抬起他的下颌,他的表情已经变得温顺而平静。

他已经一塌糊涂,却还是很英俊,从未有过的英俊。

他的脸湿透了,泪水像破茧而出的一线日光,从阴影里生长出来。

黎羚怔了怔,突然明白这场戏的意义:周竟一直都知道,他愿意让警官杀死自己。这是他为自己设定的结局。

她觉得金静尧真是像个笨蛋。

他一遍遍地告诉她,周竟是疯子,他有多坏、多危险。

但重新回到片场,他唯一敢对她做的事情,只是主动把枪送到她手上。

她没见过这么笨的人。除了拍电影什么都不会。不会说话,也不会挽留。

在黑暗中,黎羚沉默地用手指抚摸着金静尧湿润的眼角。

她丢开了枪。

大概有几秒钟,金静尧完全是愣住的。

她捧住了他的脸,用嘴唇碰他的眼皮,再一点点地往上,像在亲吻一座冰冷的雕像。

她主动吻他。他的心怦怦跳着,因为美梦突然成真,而更怀疑是一场梦。

他低下头,撬开她的嘴唇,用力咬下去。他觉得太幸福,幸福的尽头就只剩下恐慌,不真实的、患得患失的恐慌。

他毫无章法地、没有任何技巧地吻她。或许比起接吻,更像是在互相地撕咬。莽撞,凶狠,像啮齿动物一样标记,扯下彼此的皮肉。

在黑暗里,他们共同看到巨大的神像跌落悬崖,被汹涌的海浪吞噬。

黎羚抚摸他的脸,不期然地又沾了一手的潮痕。他还是在哭。细密的泪,像春梦的雨。

她想要吻他的眼角,却又被他用力地扯住,含住,吮咬,拖进一个湿热的囚笼。

有时候,爱的举动与施行酷刑有惊人的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