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在二〇五教室复活 16(第3/4页)

见到我,见到由这么有能力而且慷慨大方的人执教的美国青年(这些漂亮的孩子)真是件高兴的事。他说谢谢,他也许会很快在距离他公寓几个街区远的布鲁克林区蒙特罗酒吧见到我。几分钟后,我悄悄塞到他手里的十美元就会落入斯特伊弗桑特广场一个毒贩子手中。

我告诉他们那是亨克。随便拿起一本关于当代美国写作或者“垮掉的一代”的历史书,你会在索引中找到赫伯特·亨克。

喝酒不是他的习惯,但是在蒙特罗酒吧,他会友善地允许你给他买上一杯。他声音低沉、温柔而悦耳。他从不忘记自己良好的修养,你几乎不会把他看成吸毒者亨克。他尊重法律,但从不遵守。

他因偷窃、抢劫、藏毒和卖毒而坐牢。他是个贼、骗子、男妓、有魅力的人,还是个作家。他因为杜撰了“垮掉的一代”这个术语而名声鹊起。他利用人们,直到耗尽他们的耐心和金钱。他们告诉他:够了,亨克。出局,他已经出局了。他明白,但从不记恨在心。对他来说,那没什么区别。我知道他在利用我,但是他认识“垮掉运动”的每一个人,而我喜欢听他讲巴勒斯、科索、凯鲁亚克和艾伦·金斯堡。艾琳·达尔伯格告诉我,金斯堡曾经将亨克比成意大利阿西西的圣弗朗西斯。是的,他是个罪犯,一个歹徒,但是他偷东西只是为了供自己吸毒,并没有从中牟利。另外,他对自己拿的东西很敏感,从不拿一件看上去像传家宝的珠宝首饰。他知道如果他留下一件受害者珍惜的东西,那将会产生各种良好的意愿,也会缓解因丢失其他东西而带来的痛苦。那也会给他带来好运。他承认犯过除谋杀之外的各种罪行,甚至试过在马略卡艾琳的家中自杀。偶尔给他十美元可以让他保证不会闯入我的公寓,尽管他告诉我这些天他经常从山上跳到二楼偷东西。但如果他听说有好东西,通常他得雇一个帮手。下东区不缺愿意干这活儿的男孩。赫伯特·亨克不再爬太平梯和排水管了,他说还有其他进入富人住所的方法。

例如?

你不会相信,帕克大道和第五大道上有多少精神失常的门卫和管理员。如果我说事先约好了去见某个人,他们就会挥挥手让我进去,而实际上我就是在这些公寓里打个盹。从前在我还年轻时,我会兜售自己。我干得很好,谢谢。有一次,一个高级保险经理让我很吃惊,我也准备好面临一年的牢狱之灾。但是他冲着走廊叫他的妻子,她拿来马提尼酒,然后我们在一所漂亮住宅的床上打滚。哦,那段日子就是那样。那时我们还不是同性恋,只是思想行为怪异罢了。

第二天,我的讲台上出现了一封署名“一位母亲”的抗议信。她不想提及自己的名字,担心我会以此报复她的女儿。她女儿回家后对家人讲了这个卑鄙的家伙——亨克。从女儿的话来看,这人全然不是一个可以启发美国青年的人物。这位母亲意识到这人存在于美国社会的边缘。难道我就不能想到举一些更有价值的人物作为“善良和真实”的例子吗?比方说像埃莉诺·格林或者约翰·马昆德那样的人。

我不能回复这封信,也不能在班上提到这封信,担心那会使那个女儿感到很尴尬。我理解那位母亲的担忧,但是如果这是一堂领会文学的写作课,对老师的限制又是什么呢?如果一个男孩或女孩写了篇关于性的故事,我应该让他们在班上朗读吗?和上千个少年接触几年以后,在倾听他们的故事、阅读他们的作品后,我发现他们的父母夸大了他们的幼稚。这上千个少年已经成了我的老师。

我围绕着这个话题讲,但没有提到亨克。看一下马洛、纳什、斯威夫特、维永、波德莱尔和兰波的人生。不要提到那些不光彩的人物,比如拜伦和雪莱,还有对女人和酒态度随意的海明威,以及在密西西比州牛津市喝酒喝死了的福克纳。你可能会想到自杀的安妮·塞克斯顿和西尔维亚·普拉斯,以及从桥上跳下的约翰·贝里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