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2/4页)
凌湙抚膝,接过崔闾递来的茶水,垂眼愣了一会儿后,才端到嘴边浅嘬了一口,声音中带上了悲意,“齐先生到底进入了弥留之际,执念叫他撑到了我回京之日,他被殷先生背上了城墙头,看着我回京的大军旌旗漫天,在那烈烈军阵号角里,溘然长逝。”
那曾经授予北境军中军前锋的铁血男儿,已然多年不曾在马上驰骋,因为旧伤旧患,以及日夜操劳,终累的他命不假年,与世长辞。
凌湙停了好一会儿,喉咙上下滑动,显其不平心绪,半晌方又道:“殷先生带着齐先生对我登临大宝的期盼,守到了我执掌天下的那日后,于隔日,便也随着齐先生去了。”
二人相知相守,多年不曾离开过彼此,一人长辞,一人又如何能独活?
崔闾哑然,他没料受到史书传记的两位谋士,竟然是……是如此令人羡慕感动的关系。
他的表情,让凌湙心头一动,故意玩笑道,“你不是对此等关系尤其厌恶么?”
崔家长女和离归家的原因,他可是听人说起过的,就崔闾大女婿干的事来说,搁崔闾心里,应该是禁忌。
崔闾眨眨眼,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才缓缓组织语言道,“他们在一起,首先是以互爱互重为基础,心意相通,不可替代,这于普通夫妻而言,亦是再正常不过的感情,不能因为他们性别同,就区别对待,而我所厌恶和不能接受的,是跟风相好,不知所谓的风流爱好,然后以此来亵渎婚姻中的另一方,试图以牺牲别人的幸福,来遮掩自己的丑陋行止,那与感情不相关,只是一种令人作呕的逢场作戏。”
凌湙拍掌,悲意尽敛,目露欣赏,“是极,我的两位先生,本乃人中翘楚,除了互相吸引相伴,我竟无法相像有谁能与他们二人相配,帷苏,你能这么客观的看待二人关系,我很高兴,我还以为……”
崔闾翻个白眼,“以为我会因为前大女婿之事,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也对齐、殷两位先生,生出轻视之心?”
噄,小瞧谁呢!
两人相处日久,有些话开个头,就知道后面的内容走向,商谈个什么事情,省心又省力,现在便早没了初见时的伪装,各人面前的本性早剥的一干二净,坦然个彻底。
掖掖藏藏反而是最没趣的表现,两人目下都不屑为之,自然相处起来,便觉舒适自如的很。
崔闾换了个坐姿,见凌湙的情绪终于从伤怀里抽离,便主动换话题抽过了这一截,单刀直入的问,“你那婚约是如何退的?总不好是伤了人家姑娘的心,叫人家心灰意冷不肯嫁了吧?”
最后一句竟带了调笑揶揄之意。
气氛终于不似前头那般沉闷了,凌湙也被他这明明带着好奇,却硬克制着非要转来挑逗他情绪的样子,逗的发笑,闷闷的震了满胸膛的乐子。
这人一向对他从前之事不闻不问,他不说,就没见这人好奇过,好赖他还通过张廉榷的嘴,了解过他的往昔,他倒好,只听不闻,一副你不说我也不怎么想知道的样子,凌湙闷哼哼有些不得劲,要当至交好友,怎么能不问过往家学呢?
互通有无,才能展望未来,也是朋友间长长久久的相处之道,更何况他的过往,那般精彩,他很愿意跟他倾诉的。
崔闾举杯,故意用茶盏来遮掩他唇边的笑意。
之前不问,是怕有僭越之嫌,现在问,是因为看出了太上皇的倾心相交之意。
荆南那地方,他祖上都未能涉足的地方,当年过荆南差点折了族中百年积蓄,此后数百年,他们都遵了祖训,与那边未有过多来往。
有联络,却不来往,就是他们崔氏与荆南那边仅有的关系了。
从凌湙说出要带他一起前往时起,两人之间因为有着共同目标,而栓紧在一起的绳子,则更加拧紧的焊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