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贵客上门(四)(第3/3页)
她好像一件做工精致的雾紫色瓷器一样坐在那,那不是方才那个在后院里和他哭和笑的于曼颐。
宋麒叹了口气,只能决定自己尽快地吃,尽早地回来。
很快,于老爷,于家的其他人,来做客的老师,学生,甚至下人,都走了。堂厅里只留下了一对儿假人似的并肩坐着的三叔和三妈,和低着头坐在他们对面的于曼颐。她用袖子盖住自己的手,两手的手指绞在一起,指缝间有细密的汗,像是罪犯在等待宣判。
可她又何罪之有呢?
寂静之中,她终于少见的听到了三叔的声音。她习惯于听三妈的声音,但三叔在的时候,三妈便失却了发言权。他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继而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他说话不似三妈单刀直入,而是十分曲折,十分委婉。他先说于曼颐的父母,他的父亲是三叔的四弟,从小就与他关系不好,是个一身反骨的人,娶亲也没有遵从家中安排。他的妻子也是一身反骨的人,两个一身反骨的人在一起,下场果然十分凄惨。
于老爷此前对于曼颐很冷淡,就是因为她的父母都是这样的人,于老爷十分担心她也长歪,才让三叔三妈好好教养。好在于曼颐从小就很听话,从未做过大逆不道之事,今日更是让于老爷脸上有光。于老爷认为三叔教女有方,低声夸赞了他几句,这极大的鼓励了三叔。
三叔被鼓励之后用自己不慎灵光的大脑思考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被夸赞是因为于曼颐的画画得很好,这启发了他。他意识到,对于曼颐这一辈儿的女孩来说,无才便是德已经不是彻底正确的了,三叔本人也饱受枕边人无才的乏味和折磨,这里就是在说于沈氏。
因此,三叔做出了如下判断:他希望于曼颐有一些才华,她未来的丈夫是留洋回来的学者,对方定然对伴侣的学识是有要求的。但三叔也强调,于曼颐的才华需要控制在一个范围之内:不能过低,过低会让她的丈夫感到丢人和乏味;也不能过高,过高会让他的丈夫感到失控与自卑。
总而言之,过低了面上无光,过高了面上也无光。因此,两个月的扫盲课程很好,非常好,刚刚好,他同意于曼颐参加宋麒所说的扫盲课程。
三妈面无表情地听着三叔安排了一切,这一次,她没有办法拒绝。
三叔的演讲发表结束了,他自觉讲得头头是道,挥手让于曼颐离开,自己在坐在堂厅喝几口茶。于曼颐安静地从头听到结束,起身谢过三叔,然后低着头,缓步迈出了堂厅的门槛,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让刚刚愈合的伤口再度有了开裂的迹象。她希望宋麒早点回来,她能与他分享这个消息。她细细回想着从那日将宋麒带回来后发生的一切,感到一种强烈的侥幸。她在一次又一次的侥幸中碰到一个更为侥幸的时机,而后和宋麒一起,在一片混沌中撕开了一道缝隙。
这缝隙是如此狭窄和勉强,但她终于能在缝隙中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