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不可思议的化学老师(第3/4页)

有志于办师范学校者,都是眼光长远、真心想要教育救国的人。

李谕自然对他们深表佩服。

经亨颐说:“我们才是久仰帝师大名。”

李谕说:“帝师这词要落后了。”

经亨颐说:“对,咱们不能再讲帝制词语。”

李谕又问道:“学校里有没有一位叫做鲁……周树人的老师?”

经亨颐说:“周老师吗,他正在上生理课。”

李谕说:“我去看看。”

到了教室外,李谕发现鲁迅竟然在讲关于生殖系统的课程。

他毕竟是在日本仙台医专正儿八经学过医学的,在黑板上惟妙惟肖地画出了器官构造,然后板书生理机能相关内容。

这些东西即使在后世的学校仍不无暧昧,何况清末民初。

但学生们还挺喜欢听……

鲁迅讲了一会儿,看到下面有人脸上含着不可名状的笑意,于是说:“我提一个要求,听讲时不许笑!因为作为讲师,我必须严肃,如果有人发笑,严肃的气氛就会破坏。”

迅哥虽说以文名著称于世,但此时完全是个严谨的科学讲师,还有点百无禁忌的超前态度。

实话说这种课程也没啥不好意思讲的,毕竟完全是出于医学与生理学角度。

李谕听了一节,感觉他的言谈中很想教会学生要有尊重科学的态度。

下课后,鲁迅走到教室门口才注意到李谕,“院士先生?”

李谕笑道:“周老师,感觉如何?”

鲁迅说:“我现在可算体会到当个教师有多难。”

李谕好奇问道:“怎么讲?”

鲁迅说:“我不仅要教生理课,还要教植物学、化学。”

李谕闻:“还有化学?”

鲁迅说:“化学课恰恰是教起来最痛苦的。”

李谕说:“我觉得化学很有趣啊,做做实验,多好玩。”

“好玩当然好玩,学生也觉得好玩,但他们经常乱动我的实验器材,甚至把硫酸滴到过脖子上!”鲁迅说,“要是学生们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李谕说:“稀硫酸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鲁迅接着说:“记得还有一次,我要讲关于氧气与氢气燃烧的实验,当我把储存在烧瓶中的氢气等实验用品带到教室时,发现忘了拿火柴,就回办公室取。离开教室时,我特意关照学生不要摇动烧瓶,否则会混入空气,燃烧时便可能爆炸。

我拿着火柴回到教室,一边讲氢气与氧气的区分以及二者如何相互作用,一边动手做实验。

可我刚把划着的火柴往氢气瓶里点火,烧瓶就‘嘭’地一声突然爆炸了!手上的血溅满了讲台、点名册与衬衫。

我顾不上自己的伤痛,急着想先去照看坐在前面几排的学生,唯恐伤着他们;但令我惊异的是,本来坐在前排的学生竟然早已躲到后排去了。”

鲁迅的话挺有“鲁迅风”,(这句好像是废话……)

他对这件事印象很深刻,甚至体现在了此后的创作中,比如大家耳熟能详的《狂人日记》最后那句“救救孩子”。

迅哥实在有超前意识,在自己第一篇白话小说中就写下了贯穿上百年的警世箴言。

李谕看着鲁迅的穿着,说:“或许你该换身衣服,让学生不仅尊重你,多少也应有敬畏之心。”

此时鲁迅穿的还是在日本上学时的学生服。

鲁迅也笑了:“时常忘了,又不少学生在背后说过,‘这么小的教员,我的儿子比他还大!’”

李谕又拿出了那本科技小史:“劳烦周老师帮忙斧正。”

鲁迅接过来只翻看了几页,就不禁赞叹:“放眼全国,能写出科技如何发展演变之人,只有院士先生一人。因为不仅需要懂史学,更难的是要懂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