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登高6(第3/5页)

杜甫写得克制,诗中并没有自己的言语,只是单纯的叙事,可既解诗又通晓诸事的李世民岂能不懂?

老翁本不在兵役之列,一家三子,已有两个为国捐躯,唯剩老弱与孤儿寡母,诗中没有交代,但那老妇岂是自愿前往,分明是怕自己的儿媳被强征了去,忍惧顶替!

国家飘摇至此,竟使百姓涂炭。

李世民捂住眼,怆然落泪:“君王无德……对不起百姓。”

不只是他,长孙皇后、房玄龄、魏征等人亦是心神巨震。

杜甫的诗写得太好了!援笔作录,不写王朝将相,却是落笔到史书上只会寥寥几笔的普通百姓,写他们的经历、写他们的内心。这样的冲击,比史书来得更为强烈。

长孙皇后看着那首《新婚别》,同为女子,她更能感受到那位新妇的衷心。

“嫁女与征夫,不如弃路旁”,从军本便是九死一生,更何况是这样的战乱之时,可是她却如此深明大义,劝丈夫“勿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这是怎样的坚贞?

但,这样的新婚之别,本是可以避免的啊!

长孙皇后握紧李世民的手,不由得也落下泪来,又急又叹:“这些孩子,怎会这样荒唐?”

李世民反握住长孙皇后的手,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颤着手吩咐:“都抄下来,把这几首诗都抄下来。朕要悬于大殿,日日看着那些不成器的后辈造下的孽,昭彰我大唐历代君王,君主昏聩,便是百姓流离,史书不记,诗家笔也会将他们拷问!”

咸阳。

嬴政同样心惊于诗中表现的惨烈,君王一念,朝军落败,征兵本是寻常之举,若史书作载,也只会直叙其事,怎么会有人记下征兵之下的黔首呢?可杜甫偏偏记下了,用他的诗笔。他沉吟着楚棠反复提到的一个词——人民。

如果说楚棠的讲述有倾向性的话,除了诗人本身,便是那些黔首小民。他想起楚棠以前提到过的阶级,楚棠的阶级,原来是和那些黔首一起的么?这倒不难理解为什么她会反复提及百姓苦难了。

但是,那样重视黔首,又是为何?他总觉得楚棠的观点与七国征伐时对人口的重视不同。

未央宫。

刘彻盯着水镜中的诗句良久,忽然道:“司马相如,你能写出这样的句子么?”

司马相如从震动中回神,本以为自家陛下又是犯红眼病了,略一抬眸却是见他眉眼沉沉,抿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司马相如不由得敛眉,拱手深深下拜:“回陛下,臣惶恐。”

刘彻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是啊,你写不出来。”

司马相如身体一僵,拜得更深。

刘彻甩袖,负手而立:“起吧,朕派你往州郡地方,以后少写些颂赋。”

与此同时,在外游历的司马迁同样看着水镜里的几首诗,心情激荡。

他父亲司马谈是太史令,他读了许多史书,同样不满足于书中只为帝王将相作,杜甫这几首诗全然从微末小民写起,从中却可窥当时历史的真实一角,司马迁大为叹服:

“诗史竟是如此!”有诗家情感,亦有史家实录。

他想起当年孔子修订《春秋》,不由满脸肃然,向着水镜的方向遥遥一拜。

“圣人当如是!”

洛阳。

青年杜甫没忍住泪流满面,他不曾写过这些诗,却仍能感受到百姓的经年血泪透字而来。他想起自己在齐赵间游历所见的大好河山,眼中又是迷茫,又是不忍:

“大唐怎会落到如斯地步呢?”

叛军作乱、圣上逃窜,新君猜忌、百姓罹难。仅仅十几年之后,大唐就会变成这样吗?!

旁边的李白亦是叹息。他没有经过史书里的长安三年,也没有见奸小塞朝,对长安权贵的失望,还只在那一次次的求谒无门。杜甫未来的诗不仅冲击着其他人,也冲击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