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张师长(第9/11页)
“哟。”殷凤鸣露出了关切神情,“张师长是有烦恼?”
张嘉田当即叹出了一声九曲回肠的“唉”。
张嘉田自从发迹之后,眼光也高了,一般的人他还看不上。这殷凤鸣是个体面的人,倒是入了他的法眼,够资格和他相对而坐,扯些闲话。
他让勤务兵去饭馆里端了几样好菜,又打了两壶好酒,两人对坐着且饮且谈。张嘉田嘴里咂摸着酒味,精神却是全然不受酒精的麻醉,只诉那可以诉的苦,其余的话,一句都不多说。
“我年轻也不能赖我不是?”他很有分寸地发牢骚,“早知道不当这个师长了,就是听着好听,其实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殷凤鸣说道:“张师长,你别这么想。这人里头,只要是有不听你话的,那就一定也有听你话的。只是呢,你得自己去找。”
“就有一个,看样子是肯听我话的。那人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杂牌团长,说真的,我是没见过那么惨的团长。”
殷凤鸣一拍大腿:“你看,我就说有吧?有就好!”
“好在哪儿?那个团长,我不但指望不上,还得往他身上搭钱。”
“这就对了。”殷凤鸣说道,“他先前越惨,越能显出你现在的本事。那么惨的一个人,都能让你救济活了,旁人看着,不可能不眼馋。眼馋怎么办?学他啊!也来找你啊!”
“哪儿来的也都不是正经跟我好的人,都是奔着我的钱来的。”
殷凤鸣笑了一下:“唉,张师长,你当奔着钱来的,就是坏事吗?人为财死啊!”
张嘉田捏着个小酒盅,琢磨着“人为财死”四个字,就觉得这四个字别有深意。低着脑袋琢磨了半天,末了他慢慢地点了头:“可不是,人为财死啊!”
两个人说到这里,心照不宣似的,一起换了话题。如此喝到了天黑,张嘉田让勤务兵给殷凤鸣主仆收拾了屋子睡下,自己也上了床,继续琢磨“人为财死”那四个字。琢磨到了午夜时分,他忽然一挺身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那我试试?”
紧接着他“咕咚”一声又躺了下去,下半张脸埋在棉被里,他闷声自答:“那就试试吧!”
翌日上午,殷凤鸣带着他的跟班,潇潇洒洒地上火车走了。
这人走就走了,张嘉田也不理会。对着镜子洗漱穿戴了一番,他摆出师长的派头,把那位五劳七伤的团长叫了过来。
团长也姓张,名字有一点雅,叫作张文馨。张嘉田见了他,也不废话,劈头就问:“前头的洪师长已经没了,现在的师长就是我张嘉田。你乐不乐意跟我干?乐意,我抬举你;不乐意,你放心,我也不为难你。”
张文馨扶着窗台弯腰站着,两天不见,他又添上了烂眼边的毛病。听了张嘉田的话,他抬手一抹红眼睛,明显是有点激动,腰都挺直了许多:“师座!我乐意!卑职很乐意!”
“可你既然端了我的碗,就得服我的管。你要是吃里爬外,那我回去搬兵过来,第一个先揍你!”
张文馨将两只手乱摆:“不敢不敢,卑职绝对不会吃里爬外。卑职现在光杆一条,外头又没有旧主,想爬都没地方爬。况且师座这样待我,救我于水火之中,我要是忘恩负义,我还是人吗?”
张嘉田又问:“记得你上次说,还能再拉来几个人?”
“能,他们的状况都和我差不多。”
张嘉田想了一想,随即说道:“你先把今天的话保密,我手里的军饷有限,你要是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了,穷人全挤上来,那你到时候顶多落个喝粥的钱,别的好事可就甭想了!”
张文馨连忙答道:“是!卑职一定保密!卑职活了这样大的年纪,嘴上还能没个把门的吗?师座放心吧!”
张嘉田训话完毕,又总觉着张文馨可能患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传染病,故而大模大样地向外一挥手:“你先走吧!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