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第2/3页)

她嘶吼着,消瘦的身躯脊背拱得像要断掉的桥梁,断裂时发出嘶哑绝望的哀嚎:“这就……这么难吗?你告诉妈妈,这就这么难吗……”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地上,泪流满面中对上虞荼呆愣的脸:“为什么我没有办法理解你的世界?为什么啊……我要拿你怎么办啊,荼荼,妈妈没有办法了……”

她像是失去理智的兽,痛苦绝望憎恶心痛这些复杂的情绪被爱撕扯着粘连,形成一个绝望的漩涡,但漩涡的底色,依旧是爱。

因为爱他,所以加倍痛苦。

没有一味的纵容与支持,她的反应就像是这世间千千万万的普通人,有血有肉的、真实的人。

虞荼看着她不断落泪的眼睛,那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脸上的表情因为痛苦怪异而狰狞,他将她记在了脑海里。

“妈妈。”虞荼很努力地笑了一下,“你把我送回去吧。”

他用平静的声音说:“我们去找周医生,再试一试。”

……

虞荼回到了他最初醒来的精神病院,主治医生依旧姓周。

他每天要吃很多颜色鲜艳的小药丸,大部分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偶尔清醒,他会坐在窗边,铁栏杆将景色分割成数个小块,春夏秋冬依次走过。

虞荼丢掉了和里世界有关的东西,撕掉了所有画纸,他安安静静接受着治疗,那些瑰丽又奇幻的东西离他越来越远了,评估上的分数,一日高出一日。

爸爸妈妈经常来看他,他们一直是笑着的,只是眼神深处有着浓重的忧虑,他已经好转复发重复了很多次,没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好,又或者什么时候,真正和这个世界彻底告别。

虞荼安静得像一只没有生气的人偶,又像是一朵慢慢枯萎的花。

治疗的第一年,虞荼忘记了他所学的符咒与剑诀。

治疗的第二年,虞荼对里世界的记忆开始模糊。

治疗的第三年,虞荼开始忘记自己的朋友与亲人。

治疗的第四年,虞荼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摩挲着自己右边胳膊上横亘的两道丑陋伤痕,用自己藏起来的镜子碎片,添上了更深的第三道。

那时窗外正在下雪,滴下来的血在白色的被子上,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梅花。

虞荼流着血,打开了那扇禁锢着他的房门。

走廊上看见他的护士发出尖锐的爆鸣,他们手忙脚乱地按着他,刺耳的铃声和混乱的脚步声掩盖了雪花落下时的温柔。

有人在给他止血,有人在给他包扎伤口,这些感觉是那么的真实。

“谢谢。”虞荼轻声说,“我其实什么都没想起来。”

透过人群的缝隙,窗外飘着的雪映入他的眼中,纷纷扬扬掩盖一切。

“但我记得,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即使他已经不记得究竟是什么。

……

从失血过多的状态里醒过来,虞荼看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荒凉,他卷开自己右边的袖子,胳膊光洁白皙,没有那丑陋的疤痕。

失去的记忆后知后觉回笼,冲淡了幻境中四年的浑浑噩噩,虞荼迟钝地眨了眨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今夕何夕。

小伙伴们横七竖八地倒在他旁边,虞荼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一个去试鼻息,微弱的气流打在手上———所有人都活着。

虞荼想起了一切。

马甲被无尽之海卷起的波涛包围,推进了缝隙之中的景色里,顾鸿影与苍龙,同样消失在了缝隙之中。

按着计划,应该是顾鸿影共鸣生死门,打开生死之间的罅隙,他们在罅隙里完成最终的一切,可苍龙横插一脚,最终地点换了位置,虞荼感应到自己的马甲里那一半意识最终的落点,是[荒山]。

随后,他和马甲再次失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