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2/3页)
漫画里,天台上两个人的背影小小的,好像是这世间朝生暮死的蜉蝣。
不夜侯忽然问:“遗憾吗?”
藏生银白色的眼瞳里倒映出烟火人间:“我是仁心医院的灵,这都是我该做的。”
“有一点。”他笑着说,“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什么?
是告别?
是生死?
还是永永远远……都不能被人看见?
没有答案。
在这一幕后,有许多个场景,日常到有些琐碎无聊。
有很多医院的画面———
是藏生带着不夜侯在住院部穿行,对每一个病人的名字与症状如数家珍;是看见在楼梯间里摆着的脏乱的床铺;是走廊尽头,蹲在地上咬着手臂不让自己哭声泄露的家属;是在手术台上竭尽全力求生的病人……
这些压抑的画面里,时不时穿插一些日常的碎片,这些碎片的背景,大多是阳光极好的晴天。藏生会絮叨着“今天医院里新来了几个病人”“哪个小朋友抽血时特别勇敢没有哭”“谁治好了这两天就出院”。
他会和不夜侯分享夏日夜晚聒噪的蝉鸣,突然坏掉没有维修一闪一闪亮晶晶的路灯,躺在天台上可以看到的满天的星辰……
如果医院的墙壁能够记录,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墙壁所能听到的祈祷与哭泣,大约胜过任何一座教堂,任何一间寺庙。
生与死的鸿沟前,生命无比脆弱。
他被困在这样一个压抑的地方,心上却好像不会留存这些悲伤。
他会在阳光洒下来、在茶桌上投射出影子的时候,在天台上拉着不夜侯喝茶,捧着精致的茶糕,像只可爱的花栗鼠;他会在万籁俱静的夜晚,漂浮在医院的最上方,努力去搅散那凝聚在医院上方挥之不去的死气。
漫画里,不夜侯偶尔、脸上也会出现同样平和温柔的笑。
虞荼看着漫画上那张熟悉又不熟悉的脸,微微有些恍惚。
原来他那时候的表情,那么开心吗?
古人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藏生确实是一个很值得结交的朋友。
虞荼继续看了下去,在这些琐碎之后,漫画忽然给了其中一段日常特写———
那同样是一个阳光极好的晴天。
藏身半透明的身形稳稳地漂浮在半空中,正在和不夜侯谈论生死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茶水的热气袅袅升腾,模糊了不夜侯的眉眼。
藏生离开天台的时候,眉眼弯弯,阳光落在他白色的发丝上,让他看起来像只金色的毛茸茸。
他说:“明天见。”
欢快悠扬的钢琴声飘到天台上,不夜侯正在弯腰收拾茶具,闻言也笑道:“明天见。”
不夜侯从阳光正盛的天台上,顺着没有光的楼梯一直向下走,在迈出出这栋楼,阳光重新洒遍周身时,他的脚步忽然顿住。
不夜侯后退了一步。
一枚透明的珠子,正静静地躺在草地里。
夕阳西下,太阳要落山了。
……
茶馆里点起了灯,略有狭窄的过道里,是没入黑暗的、沾满了灰尘的博古架,光线依旧昏暗。不夜侯将那颗透明的珠子放到了一个盒子中,那个盒子里,有许多同样的珠子。
在这样的光线里,不能看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轻轻地合上盒子,转身向外走。
不知哪里吹来了风,角落的分镜中,忽然有本书的书页在哗啦作响,书上的字迹,字字分明。
【人心驳杂,欲望驱使,愿力聚集,灵由此生。因人而生,因人而灭,非大善,即大恶。】
这行字后面被墨色涂掉的一行上,淋漓的墨色忽然飞速消失不见,字迹重新浮现———
【赤子之心,困负尤甚。】
【凡物生灵,难有善终。】
在这个分镜之后,是不夜侯推开了茶馆的门,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直向外走,从路灯照耀的街道,一直走到寂静无人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