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第2/4页)
纵然他们知道,也许此去,连没有出生的孩子都不会有活路,但是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他们是郭勤威的家人,他们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人。
当绿梅的孩子小产于乱棍之下时,鲜血自绿梅裙中蜿蜒到玄武门外,围观的百姓呆呆看着赤色鲜血,终于有人第一次吼出一声:“你们不能这样!”
“郭帅为国尽忠,连头颅都被突厥人砍下侮辱,而你们,连他没出生的血脉都不放过,你们和突厥人有什么区别!”
“大周,不应该是这样的大周!”
卢淮的府中,卢淮阖上书本,对前来的国子监学子说道:“我没什么可以和你们清议的,你们都是国子监最优秀的学生,当今太后乃是明主,你们若想报国,切勿如我叔父那般,拘泥于男尊女卑的观念,这当是我,教给你们的最后一课吧。”
几个学子面面相觑,卢淮曾任国子监司业五年,桃李遍布天下,为大周士子所敬仰,一个学子忍不住道:“司业,你真的不再回大理寺了吗?”
“不了。”卢淮道:“大理寺是掌管谳治、平反刑狱的官署,而不是用来刑求直臣的,这不是我心目中的大理寺。”
“那司业要回国子监么?”
“也不了。”
“司业要去哪里?”
“去丹凤门,静坐。”
丹凤门是大明宫的正门,几个学子悚然一惊,他们自然知道卢淮去丹凤门所为何事,如今整个长安都闹得沸沸扬扬,玄武门外的青石砖都被浸得鲜红,一个学子忍不住道:“司业,春秋时,晋献公受骊姬所惑,派兵攻打其子重耳,重耳说:‘君父之命不校,校者,吾仇也’,重耳不敢抵抗,甚至通告众人,说敢抵抗者,就是他的仇人,自此重耳开启了长达十九年的颠沛流离生涯,直到晋献公死去,流亡生涯才结束。请问司业,对重耳的这句话,如何看?”
卢淮道:“此言在历朝历代,都备受推崇,在以孝治国的大周,更是被誉为圣人之言,君父者,既是天下人的君,也是天下人的父,违背君父者,既不忠,也不孝,而不忠不孝,其罪莫大。”
几个学子敛眸,忠孝这两个字,是他们从识字起就深刻入心的,所以纵然他们同情于登闻鼓前洒落的碧血,但有这两个字的束缚,他们还是不敢迈出半步。
卢淮却道:“然,忠孝之外,还有一个字,比忠大,比孝大。”
一个学子忍不住问:“何字?”
“正字。”卢淮一字一句道:“政者,正也,何谓正?忠、孝、仁、义,此为正,其身不正,何以正人?不能正人,何以为政?既不能为政,又何以为君,何以为父?”
他字字铿锵有力,几个学子都垂下眼眸,茫然若思,卢淮又道:“君父之命不校,但我此去丹凤门,并非不忠不孝,我忠的,是大周,孝的,是五万英烈之尊长。”
他想起死去的好友王暄,眼眶又不由湿润了:“还有在这条道上,失去性命的,所有英烈之尊长。”
卢淮说到做到,他除去官服,一袭白衣,静坐于丹凤门外,官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不由侧目,看着这个曾经的国子监司业、大理寺少卿,抛却性命,坐于丹凤门外,为他曾经的政敌申冤。
本来他形单影只,但很快,追随他的学子,也一袭白衣,坐到了丹凤门外,渐渐学子越来越多,达到数百人,均要求重审天威军一案。
这也激起了隆兴帝的愤怒,卢淮被以犯上作乱的罪名在丹凤门外重责一顿,扔入狱中,其余学子也在丹凤门外被金吾卫当众杖打,不过文人向来迂腐耿直,加上卢淮在国子监三千两百名学子心目中地位太高,这反而让越来越多的学子前赴后继,静坐于丹凤门外,即使被痛打,他们也毫不畏惧,反而以此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