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第2/3页)
崔珣抿了抿唇,他抬起头,直视着御座上颜面尽失的帝王,他说道:“丁靖的证词,臣的一身伤疤,都可以证明臣从未投降过突厥,既然臣不是叛国贼,那圣人,是不是可以下令查探一下王暄之死,以及,那页起居注?”
隆兴帝愣住,他几乎狼狈地说道:“放肆!朕早就言明,王暄之死,和朕毫无干系,起居注上那句话,更与天威军一案没有半点干系!朕是皇帝,一言九鼎,就因为你的不信,朕就要下令查探?简直荒谬!”
崔珣轻笑:“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圣人无法解释起居注上的话,也不敢查探王暄之死,此乃众目睽睽之下,彰明较著的事情,圣人如今以皇帝身份压臣,在臣看来,反而坐实了圣人曾勾结突厥,残害忠良,出卖百姓!”
隆兴帝愕然,珠帘后的太后,终于沉声说了句:“够了!”
她缓缓道:“崔珣,吾知晓,你在突厥受了许多委屈,回到大周后,是大理寺失察,冤了你,这是吾与圣人的疏忽,吾会昭告天下,为你正名,今日你的悖逆之言,吾也可以当你是哀伤过度,一时糊涂,你且回去吧,此事就此作罢。”
她是在给崔珣最后一个机会,只要崔珣答应,他仍然拥有权势地位、荣华富贵,他还可以额外拥有流芳美名,隆兴帝都不知道太后为何这般纵容崔珣,他回过头,刚想开口,就被太后狠狠瞪了一眼,从摇曳的珠帘缝隙中,隆兴帝分明能看见太后眸中极度的失望和愤怒。
但就算再怎么失望,再怎么愤怒,这还是她的儿子,她不想失去这个儿子,她不得不继续维护他。
她许诺崔珣既往不咎,以此换来各退一步,可崔珣却偏偏不领情,他反而讥嘲地弯起嘴角:“臣击登闻鼓时,告了圣人,也告了太后,臣告太后包庇亲子、藏贼引盗、枉法徇私,如今看来,倒是印证了状告之语。”
太后怔了下,崔珣又道:“臣可以理解一个母亲,不顾一切,保护自己的孩子,但无法理解一个太后,不顾一切,保护勾结外敌的皇帝。”
此话一出,闻者咋舌。
须知如今的大周,隆兴帝已形同傀儡,而太后才是真正的生杀予夺之人,崔珣当众指责皇帝还不够,还指责起太后来了。
太后果然
失态大怒:“崔珣,吾看你是不想活了!”
一直一言不发的崔颂清终于坐不住了,他道:“崔珣,天威军一案已经结束了,天下无不是之君父,你莫要再胡来了。”
一些大臣也开始附和,忠君孝义的思想根深蒂固地刻在这些读书人的心中,他们虽然意识到君父可能的确如崔珣所说,残害忠良,出卖百姓,但他们仍然固执的不肯相信,而另一些附和的大臣,则是有另一种想法,君父卖国,这是多么大的丑闻,传出去的话,以后百姓还会相信朝廷吗?以后番邦还会憧憬大周么?
所以,必须要让此事到此为止。
在一众的指责声中,崔珣忽笑了起了,镣铐哐啷中,他徐徐起身,平静看向崔颂清,看向这个他一直敬仰的伯父,他说道:“当日,盛云廷的尸首于官道中掘出,崔相公明明知晓盛云廷之死,定然另有内情,却选择视而不见,漠然置之,因为崔相公有太昌新政要推,有卢党要斗,怎么能为了一个盛云廷,就不顾大局呢?如今崔相公依然为了大局,不顾天威军的冤屈,不顾六州百姓的冤屈,这就是崔相公的道。可我,看不起崔相公的这种道,也耻于崔相公的这种道,如果一种道,连为国家死而后已的将士冤屈都不顾,连无辜受难的百姓性命都不顾,那此道,不要也罢!”
崔珣再未称“伯父”,而是以“崔相公”相称,足以见他内心的鄙夷,崔颂清瞠目结舌,还没到等他反应过来,崔珣又看向其他附和的大臣:“前朝世宗指使宰相钱明渊冤杀了大将韩裕,天下人前赴后继为韩裕鸣冤,但大家的矛头都是指向钱明渊,而不是世宗,等韩裕平反后,天下人也只是说世宗被小人蒙骗了,自古以来,只有受蒙蔽的君父,没有做错的君父,诸位,也是这般想的吧?可诸位是君父的臣子之前,难道不应该先是个人么?是人,就应该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勾结胡虏,是对的么?残害忠良,是对的么?出卖百姓,是对的么?相信没有一个人,敢说这是对的,那难道,诸位寒窗苦读圣贤书,就是为了追随错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