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4页)
李楹怔住,崔珣说完这句话后,又没再说话了,李楹却明白他的意思,若他惨极呼痛,憎恶他的人反而会拍手称快,只有关心他的人会心疼关切,但崔珣如今,人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这世上哪还有关心他的人啊?
她心情复杂的看着他,他两片肩胛骨凸起,伶仃如病鹤,明明是声名狼藉的奸佞,却有时候孤零零的像天地间只有他一人一般,李楹拧了把白色绢布,低眸说道:“给我听吧。”
崔珣手指,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下,良久,他才哑声说了句:“你不是很恨我吗?”
“是恨你。”李楹洗着血染红的绢布:“任何人遇到我的事,都会恨你。”
崔珣没有说话,李楹洗好绢布,搭在铜盆边,她拿起医师药匣中的银针,小心在油灯火苗中烤到通红:“但你这次,是为我受过,我就算再恨你,也不能不管你。”
她拿着滚烫的银针:“我要给你挑伤口里的布屑了,疼的话,喊出来。”
烤到炙热的银针刚触碰到血肉,崔珣就疼到眼前一片漆黑,这无异于一场烙刑,清瘦腰间也疼出一层薄薄汗珠,李楹抿唇,她继续轻轻从血肉中挑出碎屑:“崔珣,是不是很疼?”
崔珣昏昏沉沉,无意识的从嘴中说出:“疼……”
“就这样说出来吧。”李楹轻声道:“说出来,就好多了。”
她声音轻柔如春风,崔珣伏在绣枕中,枕上已不知是疼出的汗还是疼出的泪,喉咙也不由自主低哑说了句:“很疼……”
李楹挑针的动作滞了滞,她垂眸,过了片刻,她忽轻言道:“对不住。”
崔珣因为银针挑入血肉的剧痛,冷汗不断从额上渗出,他意识逐渐涣散,但在听到李楹这句话时,还是半昏半醒问了声:“为何……”
为何……要向这个害她的人致歉?
“你成了这副模样,是我的过错。”李楹道:“我不知道阿娘会将你责罚掉半条命。”
如今她倒是有些理解崔珣一开始为什么并不愿意给她查案了,就如他所说,他身家性命都来源于太后,他不能得罪太后,她顿了顿,又道:“但是,你也可以告诉我,而不是将我骗进地府。”
她抬眼看了眼崔珣,崔珣伏在榻上,也不知道是昏是醒,她敛眸,将被血污了的银针放在水中清洗:“我知道,你可能在官场浸淫久了,勾心斗角惯了,但其实,你若直截了当告诉我,你有难处,你不能帮我查案,我也不会缠着你的。”
崔珣一声不吭,李楹将洗净的银针放在火上炙烤:“崔珣,你应该从一开始,就没相信我吧?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什么事,让你再也无法相信别人,但我想说,有的时候,你可以试试相信别人。”
崔珣没有回应她,房间内,李楹只能听到他几乎弱不可闻的呼吸声,他应是痛极昏迷了吧,所以她的话,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李楹抿唇,反正她也没指望崔珣能听进去,他如今昏迷了,也挺好,至少可以让他没那么痛苦。
她继续低着头,小心给崔珣挑去伤口里布屑,挑了快两个时辰,她才终于将碎屑挑完。
她直起身子,锤了锤酸痛的腰,然后看向崔珣,叹了口气。
一般行笞刑,都会去衣行刑,以免布屑混入伤口,造成受刑者感染而死,但崔珣没有去衣,想也知道,这是他自己的要求。
所以她说,这人的自尊心,有时候强的不合时宜,李楹喃喃道:“就为了不让人看到你的旧伤,就多受这么多罪,值得么?”
崔珣汗湿了墨发,怖人伤痕布满白玉一般的背上,他似是昏沉未醒,伏在榻上一动不动,李楹擦了擦手,然后拿起医师留下的创伤药,她打开白瓷药瓶,鼻中顿时一股创伤药的辛呛味,她一闻便知道这创伤药里加了黄柏和没药,这两种药材虽然能活血化瘀,但是辛辣无比,洒在伤口上恐是痛入骨髓,她犹豫了下,和崔珣轻声道:“崔珣,我要帮你涂药了,会很疼,你忍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