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3页)
这三十年,她何止安然?还为丈夫的前程积极钻营,出谋划策,活的好上又好,却不知道她午夜梦回时,有没有想起被她唆使,最终身首异处的表兄郑筠?
崔珣最后问道:“裴观岳知不知晓你杀了永安公主?”
王燃犀嗤了声:“也许知晓,也许不知晓,谁知道呢,反正他从未问过。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太原王氏女婿的身份罢了。”
李楹忽然觉的有些冷,她拢了拢身上的火狐皮氅衣,低声道:“我不想听了,我们走吧。”
崔珣点了点头,转身和她欲走,王燃犀却着了急,她扑到墙边,拍着铁窗:“崔少卿,你不能走,你走了,永安公主和王团儿会又来缠着我的!”
崔珣回首,讥嘲道:“杀人都不怕?怕鬼?”
王燃犀无言以对,她只能不断乞求着:“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全部招了,你救我!救救我!”
崔珣瞥了她一眼,从铁窗中扔进一串东西,王燃犀捡起,如获至宝,她捧在手心,口中念着唵嘛呢叭咪吽,李楹定睛一看,原来那是一串小叶紫檀念珠。
这般恶人,居然还手持开光念珠,口念六字大明咒,祈祷佛陀庇佑,李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苦笑一声,拢紧火狐皮氅衣,头也不回的离去。
回到崔府之时,冤虽明,茶已凉。
李楹许是没从骤然得知真相的震感中恢复过来,她神情恍惚,端坐于书案前,一言不发,崔珣也没有和她说话,而是重新备器、炙茶、碾茶、筛茶、置料、投茶、煮茶、分茶,他手指纤长漂亮,行茶道时,高情逸态,优雅绝尘,让人不由忘了他是一个人人唾骂的酷吏,而只是士族之冠的博陵崔氏公子。
崔珣将分好的茶汤递给李楹:“吃口茶吧。”
李楹哪有闲心吃茶,她浑浑噩噩接过,没有慢慢品茗,而是一口饮完,崔珣瞥了眼她,说道:“公主大仇得报,为何不见欢颜?”
李楹放下银茶盏,苦笑:“这三十年,我设想过很多次,等我找到凶手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是高兴,还是痛快?但是当我终于找到了凶手,我才发现我既不高兴,也不痛快,反而心闷的很。”
她呢喃说着:“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崔少卿,你能理解吗?”
但是问完后,她又自顾自摇头:“不,你定然是不会理解的。”
被自己的未婚夫和他的情人合谋杀害,三十年后才真相大白,可是,真相大白又怎么样呢?她还是死了,永远的离开了阿耶阿娘,她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这种报仇之后,既矛盾又痛苦的心情,崔珣并没有经历过,她又怎么能奢望他能理解呢?
李楹喃喃自语时,没有发现崔珣慢慢捏紧了掌中团花茶盏,他垂首,抿了口茶,淡然说道:“是的,我不理解。”
李楹默然无言,崔珣垂首,轻轻摇晃着手中团花茶盏,看着茶盏中茶汤泛着涟漪:“茶凉了,还可以再煮,人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李楹轻轻抿了抿唇,她看着崔珣盏中的碧绿茶汤,怅然若失,她觉的崔珣好像是在说她,又好像不是在说她,她回想着狱房中王燃犀的供述,三十年前郑筠的面容,和三十年后王燃犀的面容,渐渐重叠了在一起,三十年来,爱恨贪嗔,恍然一梦。
如今,梦该醒了。
而她,也应该去追寻她的下一段人生了。
李楹抬首,问崔珣:“王燃犀会怎么样?她丈夫会来救她吗?”
“他不敢。”崔珣道:“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为了王燃犀断了他的锦绣前程。”
李楹松了一口气:“那王燃犀会得到惩罚吗?”
“我会将此事上奏太后与圣人的,太后爱公主如命,雷霆震怒下,必定会杀了王燃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