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留下(第2/3页)
章平颤抖着声,像是在问心腹,也像在自问:“她有什么不可以?!”
这话许能译成,“被发现我们都得完犊子”,心腹也浑身一抖,提了嗓子命令手下人:“都给我麻利溜的!怎么办事的!牵条狗来都比你们利索!”
像是为了应征这话,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狼嚎。
嚎鸣初始,尚在数百步开外,等到结束,一头雪狼犹如闪电,撞开院门冲撞而入,想也不想就将章平扑在身下。
章平:“啊……!!!!!”
他被疼得噤了声,余光里,好几个人快步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男子,绛黑衣袍,银色护腕如雪,像是被院里的热火朝天惊住,脚步微顿,方才慢条斯理道:“真热闹,一个时辰还没挖到想要的东西,该给你们这群废物多留点时间的。”
是那天跟在郡主身侧的,很英俊安静的青年。
但能看出来,很危险,和小郡主完全的两个极端,章平想。
他被压住,脸颊贴地,讲话都有些支吾:“郡郡郡主我只是在疏通池塘!”
一截白色裙摆停在面前,宣榕声线温和,瞧不出喜怒:“大半夜疏通池塘,还是废弃的萧宅?”
章平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宣榕叹了口气:“还是说,你们在找那个?”
宣榕抬手一指,池塘上,容渡踩着衰荷败草而过,用长刀拨开一处的淤泥,淤泥下,掩藏了九年的白骨,犹如枯树枝头的白雪,落在了九年后的人间。
章平的余光里,那截骨头白得刺眼。
章平沉默了。
宣榕也和他一起沉默良久,方才轻道:“这九年偷来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吧。京中要么是心眼比筛子还多的权贵后嗣,要么是脚踏实地考出明堂的文官,没有真本事,过得会很痛苦。否则你也不至于又回到陇西。”
许久后,章平才道:“……郡主能不能放我一马,此后任凭差遣。”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还有,我夫人娘家官至大理寺卿,您这几年不是很想推行律法吗,他们定当鼎力支持……”
“不能。”宣榕话声依旧温和,也依旧不辩情绪,“你有妻子,章平也有。我不能让章平,真正的章平,他妻子的九年等待,千里寻夫,成为一个笑话。”
九年啊,足够少年成人,足够婴儿坠地,足够春风吹开九次桃李,雪落覆上九回人间。
人生能有多少个九年?
章平痉挛着,咬牙切齿道:“为了一介仆妇,放弃一方权势,真的值得吗郡主!!!”
宣榕静静看着他,看出了他色厉内荏的恐惧。
心想,真是奇怪。他们当年肆意草菅人命,仗着权势沆瀣一气的时候——
没想到过有朝一日,也会面临这种恐惧吗?
月光镀在宣榕身上,她垂着眸子,唇瓣轻启:“值得。”
章平露出个不酸不苦的笑:“您……终会、定会后悔的……”
自古阶级林立,谁不是为他所处的立场发声?
宣榕笑了笑:“那且看看。”
*
为了让宋桑母子俩睡一个最后的好觉。
宣榕终归没有在今夜叫醒他们。
只是让昔咏暂时收监陇西兵权,把章平看住。
而夜色深深,今夜注定有人煎熬。
耶律尧同样睡不着,但不像章平是因为又怕又焦虑——他这纯属陈年痼疾。
蛊要用毒来养,最开始是一个月发作一次,后来半月,再后来十天,到如今,每五天都会是一场煎熬。
他靠坐在驿舍榻上,隐有冷汗从额间自下颚滚落,喉结滚了滚,沉默着抬手,摸了摸将下巴搁在榻边的雪狼的头,声音很轻:“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阿望呜咽了一嗓子。
月光从窗斜照,照在它和主人身上,榻边那柄弯刀上珠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