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2/5页)

荀玄微以长勺搅动着酪浆。 “阿般,过来尝尝酪浆可煮淡了?”

阮朝汐从围墙边走开,跪坐在葡萄藤下。木长勺里的酪浆香气扑面,热腾腾的白雾笼罩了面庞,掩饰住眼角泛起的雾气。她抬手飞快地抹去了。

“萧使君,白鹤娘子那边当真没有办法?”她很快恢复了镇定。

“没办法。”萧昉直截了当道,“我们这边三司议定,讲的是证据律法。一旦牵涉到后宫宫闱,天子家务事,谁管你有理无理,讲究的只有一个圣意。白鹤娘子和皇后娘娘,看圣意偏向哪一边了。”

荀玄微也温声劝说,“你先脱身。白鹤娘子那边再想法子。”

阮朝汐捧着瓷盏,垂眼望着热腾腾的乳色淡酪,“你骗我。等我脱了身,你不会救她的。”

搅动酪浆的长勺动作停了停,若无其事继续从炉火里抽出一根松枝。

“白鹤娘子昨夜和你说什么了,张口就是我骗你。”

“她昨夜和我说了一样的话。叫我先脱身,出宫了再想法子救她。”

“但她对我说谎的时候,没有三兄这么驾轻就熟,显露出难舍伤怀,被我看破了。”

荀玄微不置可否,长勺往瓷盅里倒了半盅淡酪,奶香扑鼻,轻轻推到阮朝汐面前。

“会想法子。先喝酪。”

萧昉停了笔,视线炯炯,饶有兴致盯着这边争执。荀玄微不疾不徐倒了一盅酪浆给萧昉,趁他起身接的时候,直接把他赶到院门外去。

紧闭的院门外,响起不甘的拍门声。

“供状还未录完,怎么倒先把我赶出来了!你们兄妹吵两句嘴也不能让我看?”

“不能让外人看。”

阮朝汐注视着荀玄微插起门栓,步履平缓地走过来,这回未坐在对面,改坐在她身侧。

“好了。可以细说了。”咕噜噜升腾的浓郁奶香里,他握了握阮朝汐的右手,“昨夜怎么回事,这只手究竟怎么了?”

阮朝汐觉得累。

傅阿池身边离不得人,她和白蝉、陆适之三个轮流看护,昏迷中连汤药都灌不下,需得汤匙压住舌尖、一口口地往喉咙里喂。

曹老太妃怕事,昨夜未现身,清晨一大早起来入了佛堂,只顾闭门喃喃念经。

她辰时出万岁门,白鹤娘子早半个时辰被带走,只说是御前问话,谁也说不准几时能回来,会不会放回来。

临走时母亲回眸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诀别的意味。

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如深海中缓缓移动的旋涡,既不知自己为何会一脚踩进旋涡里,又不知缓缓转动的旋涡何时会把人卷入深渊。她只是被旋涡裹挟着卷进浅滩,就感觉十分的难熬。

她整夜未睡,人前强撑着精神,但此处无人紧闭的小院里,她的疲惫展现在亲近的人面前。

白皙柔软的手展露在日光里。指尖起先掩饰地虚虚握着,荀玄微伸手过来,一处处地伸展摊开,逐渐展露出揉搓得通红的虎口。

带有割伤疤痕的食指点了点虎口。

“这处怎么了。”

“昨晚出事,手上沾了血。早上起来多洗了几遍,搓破了皮。”

她并未具体说出了什么事,身子侧倾,洁白的额头抵靠在荀玄微的肩头。

“三兄,我想回豫北。”

初春二月时,她还在豫北小院。山坡下开了满山漫野的花儿,闲着不赶集的大青驴套起石磨,在屋后一圈圈地磨麦麸。隔壁的阿巧会捧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细心地装点他们小院刚刚泛绿的篱笆。

她刚教会阿巧写几个字,有时去河边打半桶水回来,满院子歪歪斜斜写满了稚嫩的‘天’‘地’‘巧’。

薄茧的指腹拂过了那处通红破皮的地方,轻轻揉搓一下,泛起密密麻麻针扎般的疼。她强忍着不动。

荀玄微的应答极理智,以至于显得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