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4/5页)

“荀玄微,你疯了。”坞门下的平卢王还在高声冷嘲热讽,“你荀氏和清河崔氏并无甚关系,和崔十五郎交好的阮荻都不敢出头,你出头救他?!崔十五郎在京城长大,你见过他几面?舍了你苦心经营的云间坞,只为救个素无交情的朝廷钦犯?!”

平卢王敷衍地拍拍手,“高义,实在高义。云间坞九千条性命你不放在心上,连累了你荀氏壁的十万坞民,全族老小,荀郎也不放在心上?”

荀玄微居高俯视下方列阵强兵,神色淡漠地听着威胁言语,这回连场面话也不说了。

阮朝汐忍不住又轻轻地扯了扯被大风吹拂过来的袍袖。

“坞主。”她小声提醒。

身后那个人已经摇摇晃晃走过来了……

幕篱遮蔽面目的单薄身影,蓦然出现在灯火通明的门楼高处,引发门楼下一片哗然。

门楼高处却寂然无声,各方部曲镇定守卫如常,和门楼下的哗然形成强烈的反差。

正在捋袖子放狠话的平卢王怔了怔,盯着来人上上下下看了几眼,忽然爆发出一阵肆意大笑。

“终于舍得出来了,崔十五郎!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不愿牵连你身边的荀郎,自己站出来。好!小王应诺,押解回京的路上不苛待你。”

高处山风极大,吹起幕篱一角,露出了来人身上的黛蓝色直裾衣袍,却还不足以窥视幕篱下的面目。

“殿下认错了。”幕篱遮掩下的男子,以罕见的沙哑嗓音道,“小人不过是司州南下逃难的流民,路过豫州境内,听闻云间坞美名,意欲前来投奔,只求个糊口存身的活路。不知殿下把小人错认做何人,一路追杀不止,小人吓得肝胆俱裂,实在受不住了。”

男子说罢,仿佛下定决心般,抬手揭下了幕篱。

一张血肉模糊的面目,突兀的出现在灯笼火把的光下。皮肉破开,鲜血糊住了整张脸,五官在何处都看不清。

“啊……”阮朝汐站得近,视野里突然出现一张触目惊心的可怖面容,她猝不及防,心神震颤,本能往后退了半步。

下一刻,身侧玉色的修长手腕伸过来,掀起她肩头披的紫貂氅衣,精准地挡住了她的眼睛。

阮朝汐陷在黑暗中,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只有剧烈跳动的心跳。荀玄微另一只温暖的手也伸过来,在她后背安抚地拍了几下。

门楼高处的来人,和门楼下的平卢王还在对话。

“你当人人都是傻子?”平卢王轻蔑道,“崔十五郎,你该不会以为划花了自己的脸,弄哑了嗓子,本王就难以辨认你了?舍了一张脸,就能避开朝廷缉捕,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安稳日子?我呸!老子的人跟了你一路,眼瞧着荀氏的人护你入了云间坞!”

他啐了声,厉声高喝,“给你一刻钟,自己走出来!你自己束手就擒,本王允诺你,不追究你身边这位荀郎的窝藏之罪。否则——”

门楼高处的男子嗓音饱含自嘲之意,沙哑笑了几声。

他忽然提高音调,在风中高喝痛斥,

“小民并非什么崔十五郎!小民是司州逃难的流民,被平卢王殿下一路苦苦催逼,指鹿为马,因我形貌相似,把我当做是朝廷钦犯缉捕!小民恨极了自己的相貌!今日殒命在此,都是平卢王逼催惨酷,小民实在活不下去了!在场众人,皆为人证!”

阮朝汐的头脸被黑暗遮盖,听到这里,感觉又惊愕又困惑,为什么平卢王咬死那幕篱客人是崔十五郎,客人自己却死也不认。她想要揭开氅衣去看究竟,覆眼的衣料却被牢牢地按住了。

“别睁眼。”荀玄微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场面不大好看。不适合你这个年纪。”

平卢王急促的呼喝声几乎同时响起。“不好!他要跳下门楼!快拦住他——”